周围安安静静,我手里正翻着一本书,这是几年前我第一次出门读大学的时候你送给我的。你说,要好好做人,好好处事,学会宽容,忍耐。你长大了,从此你将要学着去应对问题,自己独立解决问题。这是你送我的唯一一本书,它陪了我很多年,页面已经被翻的起了边,皱皱巴巴的像你躺在医院里的皮肤。我沉浸在关于你的回忆里。
你总是很严肃,小时候,我每次见到你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看你,这时候你总是抬头看我一眼,抬头挺胸,做人要抬头,要自信你低头弯腰的做什么。我便在这严厉的目光注视下赶紧抬头,但是还是不敢看你,眼睛落在你周围一切任何看起来可以依附的地方。你问我几句闲话,功课,有没有好好学习,有什么需要。一谈到看书,就打开了我的话匣子,一时情绪高涨,喋喋不休,然后忽然意识到这是在你身边,忙闭嘴低头,偷偷看你。你却是微笑着的,眯着眼睛正静静的看着我。然后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好,这个小妮子还不错。然后嘱咐我几句诸如要好好学习,听爸妈的话之类的。我答应着走出来。
自此却是你待我极好。每逢放假回家都喜欢叫我过去陪你说话,问问我学校生活,告诉我一些道理,要自信,要宽容,要珍惜。我现今身上仅有的善良,一点点的美好品质都是你教给我的。你一路看我长大,升学,在陌生的城市打拼。看我一路成长起来,却在我快要有能力让你过的好一点的时候,收到你的病危消息。
你一直胃不好,但别的问题都没有,这么多年了,连感冒都很少,却倔强的在胃疼时总坚持说你没生病,不愿意去看医生,不愿意吃药。你一直都是脾气倔强,刚烈的人。家里人都拿你没办法。你又一次胃痛,突然晕厥过去,爸妈送你到医院的时候就得到胃癌晚期的病危通知。电话里爸妈只是问我能不能请假回来一趟,来看看你。
我慌了手脚,匆匆忙赶回来。从上一次离开到这次见到你,整整只有八个月的时间,你却像苍老了几百岁,躺在医院里,身体干瘦,青筋凸起,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管子,甚至比你的血管还要粗。你已经开始整天昏迷,清醒的时候也只是一遍遍叫唤我的乳名。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刚睡去,脸色安详。我在窗外颤抖着不敢进去,心里多想里面的不是你,是我认错了。妈妈红肿着眼睛,抱着我。轻声说,进去吧,他一直在等你。我拉着你的手,眼泪一直掉啊掉
眼前一直浮现跟你的点点滴滴,你跟我聊天,给我留着我爱吃的东西放假给我,摸着我的头说,嗯,这个小妮子不错。每次放假回家,老远就看到你坐在夕阳里眯着眼看着门口,看到我进来就大笑一声,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这个时候回来,快来,快来,这是我刚泡的茶,过来尝尝然后转头跟奶奶炫耀,看我多深准,一辈子就没输过。奶奶边附和着,边端来一盘水果放桌子上。然后被爷爷劝着去做我喜欢的饭菜。
已经模糊了,看不清楚了,原以为,这些都不会失去,都会一直陪着我,我还是那个你口中不错的小妮子,你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疼我,爱我,在家里的那把老爷椅上等着我回来,跟你讨论学习,听你教我做人的道理,而不应该在医院看到骨瘦如柴的你啊眼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我看不见现在的床上的你。妈妈拉过我,让爸爸陪我先去吃饭,休息一下,稳定下情绪。第二天你醒来看到我,惊讶的神色,你怎么回来了?转头要寻找爸妈,似要责骂。我拉着你的手,我自己要来的,最近工作累,我请了年假回来休息。你轻轻叹口气,也好,回来也好,陪我几天。你已经没有力气去争辩,嗓子沙哑。我们彼此都没有再说话,我借口拿水走了出来,我怕我会当着你的面哭出来,你肯定又要骂我,生死是天定的,哭什么,别哭
从你住院到离开只有一个月半的时间,而我回来到送你离开只用了大概10天时间。事情结束,我的假期时间也快到了,我在家看着你用过的东西,一遍遍摸索着,整日整日沉默,妈妈就说要我早点回来,对我也好些。我点头,订了第二天回来的票。走时带上了你送我的这本书,现在你留给我的就剩下这本书和数不清的回忆。打开手机,看到群里朋友热火的讨论,听到我说要回来,都在追问我假期过的如何如何。我很想发一句,嗨,你们知道吗?我爷爷挂了。然后他们肯定会发一堆节哀,安慰的话,可是,再好的安慰也带不回你了。还徒增朋友的担心。我从对你的回忆中挣扎出来,整理情绪。因为下车后繁忙的工作将不得不要我从失去你的悲伤中出来,我还要养活自己,还要为避免出现类似遗憾而努力。这时,头顶传来好听的女声,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我们即将降落。我轻轻合上书,小心翼翼放进包里,闭上眼睛,想象你正在我身旁,静静看着我,轻声跟我道别。
发布时间:2023-06-25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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