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今年虚岁76了,一个月前因为心绞痛在县城的医院里住了半个月。他原来身体还不错,这次生病之后变得虚弱了,也更瘦了,只有102斤。我因为惦记着他的身体,放假后就回老家了,是想把他接过来,说的理由是带他到大城市检查检查身体。这次他同意了,是十年前我女儿出生之后的第二次来我这里。老爸终于来了,是坐着高铁来的。平日里整天躺在家里都嫌累的他,这次一路舟车劳顿反倒没有说难受,也许是一路的新鲜事儿太多,使他的注意力暂时离开了病痛吧,老爸像个憋在家里许久的孩子难得出远门一样开心!
老爸不愿意离开老家,那是他不曾离开过几次的故土,那里有他牵挂的农田、院落,尽管贫瘠和破败,却是他一生的眷恋。
当然,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医院检查身体。这是他能来的第一个理由。
第二天一早我带老爸到医大医院找朋友请专家看病,之所以不去看门诊,就是因为担心老爸的体力禁不住门诊长时间的排队和等待。但是,医院门前停车位太紧张,我只能把车开得远一点。考虑到老爸走不了太远的路,不得已,我和老爸说:你先下车,在医院门口等一会,我停完车回来再接你。就这样,我把老爸一个人暂时留在了医院门口。可是车位实在是太紧张了,我围着医院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过了好久依然没找到车位,没办法只得把车开得更远些。好不容易在一个小区里找到个车位,这才停了车。可是正当我向医院走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是那种疾风骤雨!雨水瞬间淋湿了我的衣裤,但是我顾不得避雨,也顾不得奔跑时飞溅的泥水,疯也似的向医院跑去。老爸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等着我,我想他一定很焦急,也可能正在被雨浇着,这里我就越发的怨愤,老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为难我?我做错了什么?让老爸和我一起受罪?满脸水淋淋,浑身湿漉漉,我在暴雨中迎着呼啸的狂风飞奔,一刻不停地飞奔!恨不得立刻回到老爸身边。筋疲力竭之后的我渐渐的越来越感觉后悔,真后悔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与其说是后悔,不如说是自责,为什么没想到会下雨?为什么没带雨伞?真不该平白无故的让他受这凄风冷雨!路上起初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跑着、躲避着风雨。此刻,雨还在下,而行人已不见了,路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奔跑。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灌满雨水的鞋子更加重了,双脚的步伐明显跟不上我焦急的心跳。我一次次的险些滑倒,但是我知道,不能停,一秒也不能停,因为我不知道老爸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中会怎样?他一定会茫然无措!一定会焦急万分!而我没在他的身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谁能照顾他?在我尚未跑到老爸下车的地方,我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着,突然在街边超市门口发现了避雨的老爸。此时,他穿过雨雾也看见远远跑来的我,于是他便急不可待地踱出门口,此刻我忙不迭地挥舞着手臂示意他退回超市避雨,不用管我。但是他像是没看到,也许是看着落汤鸡似的我而心疼,于是顾不得雨淋,非要和我在一起!看着他羸弱的身影在淹没小腿的积水中迎着暴雨踉跄地向我走来,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和着雨水流淌下来!他已不再强壮,也不再像我小时候一样能为我遮风挡雨,但是他的爱子之心还在,只是有心无力!老爸到了力有不逮的年纪了,该是由我来照顾的时候了!
老爸刚来的第一天就来了这么一出,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这次他能来,我还是很高兴。我心想一定想方设法带他到处走走,只要他能走,我都要带他去看看,不管去哪!
老爸说,他年轻时在承德修水库的时候,看到过荷花,成片的荷花,特别好看。后来到处开山挖铁矿,搞得河水断流,水塘干涸,之后再也没看到过满池的美丽荷花。我说:我带你去净月潭去看荷花!老爸很开心!于是,老爸、我、女儿我们爷儿三一起开开心心的出发了。老爸的体力还是力不从心,走不了几步就累了,得歇一歇,或者干脆说回家吧!女儿却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尽兴怎能回去?这一老一少的步调真是难以调和!老爸为了让孙女儿开心,勉为其难地尽力迎合着,欢笑着,却也是难得的享受着天伦之乐,看得出来他是累并快乐着!
老爸的一日三餐,饭前饭后都得吃药。每天快到中午,我心里就像长草一样,为的是尽快回家给他做饭,让他享受到和在老妈身边一样有规律的三餐!老爸来半个月了,一直想带他去趟百花园,可是天公不作美,没几个晴天。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晴天,我中午回家就和老爸说:今天午饭咱不在家吃,我带你去大鹅岛吃饭,顺便去百花园转转。他很开心,只是有些顾虑的说别耽误你上班,来了这么多天就是给你添乱,还影响工作,这样不好。那顿饭吃的匆匆忙忙,未等在百花园看两眼,老爸就急急火火的催促我回单位。这就是老爸!时时刻刻约束着自己,迁就着别人的老爸!
赶上周日,我问老爸:今天想去哪?他说十年前带他去动物园看动物挺好,这次能去吗?我说:好啊,能去,今天就去。在动物园,看猴子、大象、犀牛、斑马。他除了自己看,还时不时的掏出手机拍几张照片,说是回家给老妈看,我也看得出来,他来的这些天,一直惦记着老妈。
我以为他到我这里来,天天闲来无事,会很开心。但是,对于老家,他在心里却从未放下。好不容易熬了二十多天,这些天时不时的念叨让尽早订票回家。我是左拖一周,右蹭一周,为的是让他安心的在这多待些日子,毕竟平日里上班也没时间带他出去,好不容易盼个周末,还说不定赶上下雨,而且不容易来一次,下次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再来,能不能再来也不知道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舍不得他回去,不过看着他焦虑的念叨回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就不便挽留。老爸从8月7号来,到8月31日回,满打满算来了25天。这25天,他过得怎样?是乐不思蜀?还是度日如年?我真的说不清。
发布时间:2022-12-20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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