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走时正是麦熟的季节,只有六十五岁,如今已经六年多了。
岳父兄妹五个,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生活困难可想而知。岳父个头不高,有一副方方正正的俊脸,性格倔强,但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他过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那时不许做买卖,他便白天挣工分,晚上偷偷到百里之外带东西回来卖,挣些钱贴补家用。第二天累的在地里干活空间,倒在地里就睡。后来为了家庭,又毅然放弃了做教师的工作。岳母用一句最形象的话说,你爸一辈子干了两辈子的活。他特别善良,时常接济乡邻亲戚,可以说有求必应。村里人都佩服他的为人处事。
我结婚后常去岳父家,岳父岳母都很疼我,但我更喜欢和岳父坐在一起拉家常。我性格比较倔,说话很少,和岳父在一起时并没有过多的话语,但我觉得很舒畅,因为我可以放松自己的心情,可以把同自己父母不能交流的话说给他听,那是一个心灵的港湾。他教会了我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帮我度过了生活中的许多沟沟坎坎。他不仅是我最至亲的人,也是我的父亲,更像我最交心的朋友。直到现在一提起岳父我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会抑制不住地流下伤心的泪水。
岳父得的是胃癌,起初并不知道。岳父早就感觉胃不舒服,当然这是后来告诉我的。一向身体健壮的他没当回事。病情转化起于三月份,也许是多年来生活的劳累,他不但抽烟,而且形成一个不好的习惯,铁定下午饭前喝点酒。那年因牙疼吃过了药,引发了胃疼。抽烟喝酒的习惯彻底改变了。我和爱人多次劝他去医院检查,他认为是小毛病无大碍,坚持不去。直到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发现他明显消了。他才在我们的极力劝说下去了医院,结果查出是胃肿瘤,及时做了胃切除手术,胃切除了三分之二,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既没做切片检验,也没做放化疗,说没必要。当时又临近中秋节,所以不到半月就回到了家中,也许正是这些才留下了后患。手术后爱人叫他来我们家静养一段时间,可性格倔强的他不但没来。还像平时一样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
一年以后,岳父又感到胃不舒服,时间不长就不能吃饭,肚子水肿的喝点水都吐出来,到医院做透析不起作用,便去了省城医院,下了胃管,病情没有得到大的好转。说实话,从心理上我们压根不相信是病情转移了。妻弟找了熟人转到了济南肿瘤医院,病情越来越恶化。后来岳父解大便都无法控制,有时有便意连卫生间都到不了,就拉到床上,地上,他拉的全是水,因为他吃不了多少东西。看到岳父那痛苦的神情,我心疼得受不了。恨不得把病转到自己身上,解除他的痛苦。其实岳父心里早已明白,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便执意回到了自己的家。我永远也忘不了,弥留的岳父临走前望着窗外的神情,还有抓着我的手盯着我恋恋不舍的眼神,我心里最明白,他想和我说什么。因为我们都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来,他心里最放不下的是我的岳母。
麦子成熟的季节从此就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它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微风吹来,麦浪翻滚,麦香随着清风飘到我的跟前,轻拂着我的面庞,悄悄钻进我的鼻孔。当然还有岳父那张略带沧桑的脸上对这个世界那恋恋不舍的眼神。
发布时间:2022-11-18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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