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家乡,去往一个海拔4747米的地方工作。那是一个遥远而偏僻的地方。就这样,我开始了自己的陌生之旅。
早上8:30,我和我的大学同学一行四人乘坐着大巴车出发了。天气还算不错,阳光还是很明媚的,我的内心却是异常忐忑,这可能是来自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吧!大巴车在草原上奔驰,像坐过山车一般,我们在车上飞来飞去。我没想到去往目的地的道路是这个样子的:土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在那一刻,我想到了一个词:风尘仆仆。我们还真是风尘仆仆地去工作啊!
西藏的天气是变化无常的,只要来上一片云就是一场雨或者是雪。刚刚还是阳光明媚,一会就是乌云密布了。一阵寒雨过后,道路变得泥泞起来,轮胎在土路上打滑,这真是前路坎坷啊!今天能不能准时到达目的地还是个未知数。在疲惫和焦躁中,我透过车窗望向远方,没有人烟,没有树木,有的只是那些贴着地面生长的小草和野花。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就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这样的风景让人绝望。
以前,我非常羡慕那些去大山支教的有为青年,觉得他们特有理想。一个月的支教可以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种矫情罢了。因为他们的经历和我们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这里偏远、落后、高寒、缺氧,你站在草原上远望,找不到任何希望。每次回首那九年的时光,我都很佩服自己的勇气。
随着一阵嘈杂声,车停了,我们中途休息。我们四个人跟着其他乘客一头钻进泥巴路旁边的一间土坯房子里,这是一家茶馆。外面寒气逼人,而小屋却是暖洋洋的,牛粪炉子烧得正旺,给人一种别样的惬意。真是难以想象,这个时候内地应该是最为炎热的时候吧?在这里我们却身着羽绒服,烤着牛粪炉子,真是幸福啊!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真正体会到牛粪的珍贵!在这个地方,牛粪给人的安全感是不亚于食物的!
晚上六点多,我们到达了目的地。这个地方是个小县城,也是我那天见过最繁华的地方了。县城小得可怜,只有一条街,这是一条被全世界遗忘的街道。下车后,我们没有去单位报道,而是找了一家小宾馆住下了,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晚饭之后,一个人躺在床上,享受着高原反应带来的目眩头晕,胡思乱想着:我以后是不是永远要在这里生活了?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女朋友呢!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先辈们的告诫:那个地方据说连石头都是公的!我勒个去,这以后可咋整?算了,头更痛了,我要先睡了!
第二天,我们去学校报了到,简单的仪式过后,我们正式成为了西藏的教育工作者。
工作之后,我们才真正体会到这里环境的艰苦!
海拔4747米。当时我们开玩笑说这是个吉利的数字:死去死去!海拔太高了,高寒、缺氧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大四实习期间,我的指导老师说:不要去西藏,即使去了你也呆不过三年!是的,我能理解没有来过西藏的人内心的恐惧。我来之前也是经常做噩梦!到达工作的地方之后,我发现这里不只是高寒、缺氧,这里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灯火辉煌。
刚开始,我们的学校用大型的发电机发电,一天供电俩小时。后来发电机坏了,没有人会修,我们的学校就彻底地陷入一片漆黑当中。我们晚上唯一的乐趣就是秉烛夜谈了!庆幸的是,那一年新分的年轻教师多,大家有许多共同的话题:美好的学生时代、远大的人生理想、可恶的前女友们
其中,女朋友是大家最关心也是最令人伤脑筋的生物了!我们说女人是祸水,但更想让祸水来的更猛烈些!然而这里的祸水太少了,因为这里汉族女人太少了,年轻的汉族女老师更是个稀罕物!所以自从新分女教师到来之后,全县的汉族男同胞之间就爆发了轰轰烈烈的抢人大战,我们学校就是那战况最惨烈的战场。
各大单位的青年才俊们,甚至上了年纪的革命先辈们,经常莅临我校视察工作,你方唱罢,我登场,那场面热闹非凡!甚至有的老光棍都放出了狠话:谁要是敢跟我抢,我就拿菜刀砍死谁!可想而知,当时的竞争是何其惨烈!想在想来,我为自己能够安全活下来而庆幸!
正是因为工作环境的艰苦,这里的工作才变得意义非凡!
我们是初中教师,教的学生全是藏族。当时教学中最大的困难就是和学生的沟通问题了。他们虽然都是初中生,但是很多之前是没有怎么上过学的。而这个县城的汉族也不多,所以他们不会说汉语是情有可原的。
有一次,我上完课离开教室后,一个穿着藏装的小女孩一直跟着我。我回头看她,她就害羞地低下头。我走,她又跟着我走。我忍不住了问道:你有什么事吗?她低头,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她用手指了指我拿在手里的汉语课本,然后一直盯着看。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就随手把自己的课本送给了她,她感激地冲我笑了笑,欢快地离开了。像这样的学生我们学校其实有很多,他们没有怎么上过学,现在因为普九,才来上的学。
为了能够确保每个适龄儿童进入学校接受教育,这里实行了三包政策,农牧民子女上学不需要花一分钱,吃穿住也都是国家买单。但是大部分学生和家长还是不能理解上学的意义是什么,他们没有知识改变命运的观念。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工作就是把他们留住,留在学校里,然后再把知识传授给他们。但是要转变一个人的观念,谈何容易?曾经有一个刚刚被劝学回来的十几岁的男生,很不情愿地来上学了。他给学校提过这样的要求:上学可以,但是他要和自己老婆睡一个床!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我们的工作就是通过一件一件的小事去转变他们的思想和观念,这个工作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我们做不到立竿见影。这样的工作需要我们这一代人,甚至是几代人去完成。
就这样,我在海拔4747米的地方工作了九年:九年的时间里,我和我的同事们建立深厚的友谊,也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别离,更见证了学校的发展。
写在文章的最后:感谢那些一起奋斗过的战友们,感谢一路陪伴的妻子,感谢那些风雪交加的日子,我的世界因为你们而美丽!
发布时间:2022-01-15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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