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杭州西湖,乃名胜古迹之地,四季风景如画。自古才子佳人多好在此吟诗作赋,亦是神仙多出没之地。
西湖旁有一富豪之家,好种梅花,主公姓韩,故为府取名韩梅斋。韩公亦好客之人,往来文人墨客甚多,因府中梅花扬名,更有甚者慕名而来。
据说韩斋梅艳似桃花,且有柳丝长之绿叶,四季盛开。而今,花开严冬,叶不得同见,何故?
一年初春,韩府喜得一千金,面如梅,肌如雪,右脚踝下依稀可见雪花之印。韩公高兴之极,抱女哈哈大笑,与夫人曰:我儿雪后生,亦见雪花印之脚上,乃踏雪而来,取名踏雪,如何?夫人笑曰:夫君乃有才之人,洞察天机,踏雪之名甚好!
日复一日,雪渐大,出落得亭亭玉立,甚爱梅,平日喜读种养梅之书,亦肯尝试,日积月累,却得一套自家种梅之法,故韩斋之梅比外界多份姿色,艳时更长。雪闲时,好向梅操琴弹奏,诉说心事,梅亦有灵性,见主人得意,亦盛也。
一日,雪为梅修枝搭架,边唱道:韩梅斋梅花,梅艳赛桃花,梅香传万里也,梅名扬天下;韩梅斋梅叶,梅叶赛柳长,女情似梅叶也,丝丝梅中藏无意间,雪甩辫,一回头,却见一小生,立于梅下,呆呆望雪。雪立转身,背向之,续修梅枝。生鼓手笑道:梅斋美誉传天下,梅叶丝长花似霞。香诱游人至韩府,寻声觅影何处发?小姐歌声悠扬,字字不离梅,可见爱梅之人,不想与小生同好,故寻声而来,多有冒昧,请姑娘见谅。生拱手示之。雪曰:府中四季游人如潮,亦非皆爱梅之人,今公子自云爱梅,可有种梅之方,懂梅之性情?生笑而不答,取身后之萧,吹之,箫声乃时而高,时而沉,时而欢,时而愁连绵起伏,婉转动听,少时,只觉梅香扑鼻,芳香四溢,条条梅叶随之轻舞,朵朵梅花随之绽放。雪见状,暗想:生与梅莫非是故交,不然,人间哪有这等能人,吹得花开,吹得叶摇。雪偷窥其相,见生眉清目秀,形态俊逸,一身淡绿长袍随萧声跌荡,与梅相映,尽显风流。雪顿觉心跳,胭染霞腮,一曲终了,浑然不觉。生收萧,道:姑娘见笑了!雪惊醒,笑道:此人间仙乐,今闻之,乃三生有幸。生曰:小生听说府上梅花甚好,只因府上小姐,得种梅之良方,亦能琴催花盛,故慕名而来,今见梅花确与众不同,只是无缘与小姐相识,讨教良方,惆怅也!雪掩面一笑,羞曰:公子慕名而来,见其人,何故言无缘相识?公子一惊,曰:莫非姑娘亦是府上千斤?雪笑而不答。小生失礼了。小姐才貌双全,生早有所闻,今见小姐,果然貌美如花,气质不凡。生乃苏州柳家公子,名无痕,平日喜爱花草,多为花草除疾,但最好梅香,才将在姑娘面前现丑了。雪曰:哪里话,公子一曲令花增色不少,绝非等闲之辈,小女子不及,应多请教才是。痕曰:痕平日护理花草,一有心得,即记于纸上,今来,亦有心敬之,望小姐多指点,勿见笑。痕捧书呈上。雪取之曰:学无止境,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多交流甚好。痕曰:今见姑娘,知书达理,与痕情投意合,故有言相告。雪曰:公子但讲无妨。痕曰:方才赏花,见梅枝芽虫蠕动,乃有害花身,今不除,日后将成祸患。雪大惊,近梅前细观,果有芽虫,问道:何治?痕曰:痕府中有药,待回府取之,如何?雪笑曰:有劳公子费心,小女子多谢了。二人互相道别,痕告辞而去。
雪将梅生芽虫之事,告知父母,父笑曰:我儿爱梅过甚,听不得谗言,柳生乃一花匠,见我府上梅多,想卖药而已,不过想借梅成名,休要理他。我府上种树数十年,岂不如他?雪急曰:父亲,女亦亲见,梅真有芽虫!父曰:我儿莫急,若真有事,花怎不凋?你且宽心,放心去吧。雪无法,退回闺中。
再说无痕,见梅有虫,速回府中取药,送往韩府,韩父迎之。痕曰:小生无痕,今见府上梅有芽虫,故取药治之。公曰:府上种树多年,自有种树之方,多谢公子盛情。痕曰:此虫虽小,可食树之心,断树之根,虫因多年与梅相伴,亦懂性情,今日不除,日后悔矣。公曰:休要胡言,今来亦是好意,与老夫喝酒赏梅,方为快事。痕曰:今时至阳春,乃虫之旺季,不可小看,如不治,花不久将谢也,公不听痕所言,痕亦无心饮酒,告辞。
数日,梅果生病,梅花飘落,地上一片血色。雪见状,大惊,速告其父,父前往,眼前一片惨状,大惊失色。雪怨道:那日柳生取药相救,父不信其言,今果真应验了,父何不速请柳生,看是否有救。公点头应之,速派人前往。
无痕闻讯,匆匆前往。公忙上前相迎,曰:老夫悔矣,果被公子言中,梅树奄奄一息。痕曰:公少安毋躁,待痕观之。二人至梅林,见雪捧花泣泪,曰:你乃我毕生心血,你若亡,我心何安?只怪雪无能,才令树受难,你若先去,只怕我也不多时了痕闻之,心如刀割,近雪慰之曰:小姐勿伤心,与痕共寻良方才是上策。雪见痕来,犹得一线生机,不再泣泪。与痕共近树前细观,痕曰:虫已入梅根深处,毁其心脏,如不速除,树将倒矣。雪曰:可能治?痕曰:敷药后,再观之,树病不轻,非一朝能治,需些时日。公曰:有劳公子费心,如不嫌弃,可在府上住上几日,已免旅途奔波,亦可观其病情。痕应允。
每日,痕与雪守在梅前,察颜观色,一日,雪见虫纷纷爬出,甚喜,曰:公子,虫即出,树可活矣!痕曰:非也,今出乃药物所制,惧其味方出,后必返,请速备布匹,有用。雪速取至。痕曰:你我二人先将药敷之,后将布封其树,不让其逃,多次反复,必灭也。雪应允,速从。二人忙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日落时方毕。二人坐于梅下,雪曰:公子多才,梅树才有救,大恩大德,今生难忘。痕曰:痕亦爱梅之人,且替树除疾,我之本分,况有小姐相陪,痕心足矣。二人脉脉处之。痕曰:梅与你多年,感情甚深,你既可操琴催花,亦见灵性,今晚何不为之,痕愿吹箫相助,如何?雪应允,二人合奏,催梅还魂。韩公暗地见二人情投意合,自曰:女终身有托矣。
连日来,二人反复其事,果见梅树含情,梅花盛开,梅叶比往日更长,且有素布裹之,犹置漫漫雪地,梅花更见妖娆。雪好不得意,穿梭于树间,唱道:韩梅斋梅花,梅艳赛桃花,梅香传万里也,梅名扬天下;韩梅斋梅叶,梅叶赛柳长,女情似梅叶也,丝丝梅中藏痕见之,醉矣,雪舞于梅间,却见白裙飘扬,玉腮若隐若现,身影闪烁不定,歌声荡漾,宛如月宫仙子下凡。痕叹道:如此良辰美景,树已还阳,怎舍去也?
次日,痕与韩公父女道别,乃依依不舍。雪曰:君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痕曰:你心我知也,我心你知也,痕怎舍得离去?今日一去,将告知父母,请其上门提亲,小姐保重。
不多日,柳府差媒婆提亲,韩公甚喜,欣然同意,乃择日完婚。
事不凑巧,大婚未到,却遇朝中征兵出征,年满十八健康男儿皆赴之。雪闻讯,伤心至极。临行前,痕至梅斋,与雪相见于梅下,痕悲曰:我这一去,生死未卜,娶你为妻,属我终身之志,你我缘定今生,却遇出征,只怕误你终身。雪曰:世间男儿多如牛毛,乃薄情甚多,怎可与君相比?今已相许,何言误我终身,君一日不回,我等一日,千年不回,亦等千年,望君多自重,早日凯旋,我才安心。痕听之,二人抱头痛哭。痕曰:今得你所爱,我死而无憾,此去路途遥远,再见谈何容易,你我缘定梅下,梅亦有灵,你若思我,但见梅叶,我若在,叶盛之,我若亡,叶谢之。雪泪如雨,泣曰:君在北疆,天寒地冻,我做得一靴,靴底绣有两梅,梅斋之梅且藏于其内,你若思我,见其梅,花在我在,花衰我亡,你所到之处,可印梅迹,亦留梅香,你若不能回,我好寻之痕听雪所言,心痛难忍,二人又是一场痛哭。
次日,痕将启程,二人依依难舍,痛哭流涕
转眼三年五载已过,梅叶丝毫无损,雪细心护理,却不见捷报传来,日思夜盼。一年冬日早起,雪至梅下,见有梅叶飘落,顿觉心惊肉跳,有不祥之兆,跑至城外打听,得知军战败,哀信传来,痕已阵亡。雪跌跌荡荡,回至府中,一病不起,不久,亦病亡。韩梅斋哀声凄凄,雪去,梅亦谢尽。
这日,百花仙子在西湖赏景,忽听韩梅斋哀嚎一片,赴观之,得知其详。欲返,却见雪魂魄在府上空飘荡。雪死后,魂魄飘飘荡荡,欲奔向北疆,却遇百花仙子。仙近之,曰:踏雪姑娘,休要离去。雪曰:姐姐是何人?我柳郎在北疆阵亡,我欲去寻他,不能耽误。仙曰:我乃百花仙子,已得知你府上之不幸,人生死存亡,乃天意,不可违。我见你护梅有功,今绝尘缘,有心点化你,入得天庭,封为梅仙,可免魂魄飘荡,如何?雪曰:我与柳郎情深爱重,今弃尸北疆,我心何忍。仙曰:姑娘三思,自古以来,多少逆天之事,能得好果?古有证:牛郎织女一年才匆匆一见;七女董郎亦终身永别;嫦娥后羿更是天各一方我今怜你,要好自为之才是。雪曰:我与柳郎有约,他一日不回,我等一日,千年不回我等千年,若不回,我将寻之,我怎可失信于他?仙曰:今天寒地冻,何寻?雪曰:临行前我赠与梅靴,所到之处可见梅印,留有其香,即可寻之。仙弱思,叹曰:自古多少男女为情所困,你与痕缘定今生,今生已矣,却无来日,随我为仙,岂不美哉?雪跪地求之:你即为仙,可要助我,若见得柳郎一面,我愿追随姐姐前后,如若不然,我宁可魂飞魄散,亦寻痕而去。。。。。。仙见状,其情可怜,扶雪曰:姑娘请起,寻痕非易事,我有一法,你可愿意?雪曰:姐姐请讲。仙曰:你二人定情于梅下,且用梅传情,痕去梅叶谢尽,雪亡花亦凋,你送其梅靴,且有印留香,但人间一片凋零,有印难留有香难嗅,你且还魂梅树,侍得花开,其身化为白雪,痕见梅,便知你也;如不得见,所到之处亦可在雪地留下梅痕,你亦好寻,只是寻得痕,亦属缘尽,不得再纠缠,若听我言,寻得后,你二人齐见我,我另有安排,如若不从,你我之事王母得知,只怕我亦不得好报,切记切记。雪再三拜谢,速还魂于梅上,人间又见梅开,其身化为漫天大雪,飘飘洒洒,犹见雪寻痕之相。
再说无痕,死后成孤魂野鬼,飘飘忽忽,本想返乡看雪,怎知人未到,梅谢矣,雪亦亡,痛心至极,无处寻之。今见大雪纷飞,犹见雪之身影,睹物思人,双手抚靴,忽闻梅香轻浮,见鞋底,梅花又红,乃不胜欢喜,速飘至韩梅斋,远远便嗅得阵阵花香,速进梅园,梅花比往日更艳,痕近前泣曰:我已魂不复体,今见梅开,知雪尚好,我心安矣。语尽,却见花亦泣泪,隐隐约约听得雪声,忙用手抚之,只见梅化为人形,二人相见,悲喜交夹。雪告知遭遇,痛哭不矣,痕曰:今得仙子相救,不能以一己之私连累仙姑,你我速去复命为好。雪含泪应允。
二人见得仙子,仙曰:今你二人缘尽,其情可悯,今封雪为梅仙,为遮人之眼,叶不得与花同发,只因痕寄情如此;但树不可无叶,叶乃发之秋夏,休要过长,亦遮人之眼;今你二人念我救命之恩,实属有信之人,痕亦救梅有功,我有意点化痕为西湖河畔之柳,只因梅叶曾似柳长,你乃春上发。梅在阳春易生芽虫,再无人能治,为免绝种,今始冬日开花为好,且有大雪护体。冬去春来,你二人亦可回眸相见,以解相思之苦。我之安排,如何?雪向梅,曰:两情若是长久时,痕续曰:又岂在朝朝暮暮。雪与痕双双跪地叩谢。仙曰:你二人好自为之,各尽其责去吧!
故今日之梅与往日有所不同。
发布时间:2023-03-28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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