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宫墙柳,却被前缘误,
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皓月临空,浮光蔼蔼,太液池被月光投注下温柔的颜色,泛着淡淡波光。池中芙蓉花开正茂,在溶溶月色下如雪如银。岸边未央柳随风摇曳,柳色愈翠,却愈觉心底凉意渐起。、
未央宫,筑金为室,烛影摇红,气氛却是肃静凛冽。宫女清一色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皇帝龙颜大怒,摔了茶杯,拂袖而去。大殿中央一位宫装丽人款款生姿,那双眼睛如湖水般清亮。她微微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一位宫女说道:“前日子裁剪的窗花,搁的时日已久,不如今日贴了吧。”新进宫的小宫女一边将一朵好看的纸花贴在窗上,一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鼓足勇气轻轻说道:“娘娘,奴婢不明白,别的嫔妃都千方百计讨好皇上,而您……”她轻笑,不做声,只是移步窗口,推开窗,月色顷刻间如银辉般洒落,夜色下的整个皇宫美丽静谧,却不由得让人心生悲凉。蔚无悠生活的正是这样的年代。无悠的父亲蔚连海,是建安的盐仓官,管着那最平凡却也最要紧的东西,母亲早逝,唯留下独女无悠,父女相依为命,在这偌大的建安城中过着平凡的小日子。
在女儿梳鬓角的小小年纪,蔚连海便去拜访了建安最老的儒生。父女俩一大一小,走在春天的陌路上,折下春天里新发的第一枝红英子,递给女儿,让她放在嘴巴里尝一尝。无悠尝到了甜甜的滋味,仰起头,笑的眼睛都弯了。也有人向渐渐长大的无悠提亲,有西市富商的独子,有东街保长的儿子……但她似乎半点不上心,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叫夫子看了也摇头。她的视线越过私塾的窗户,春天的陌上,花都开了,翩跹的蝴蝶在青禾与黄花间短暂停留,悠悠然的从窗外飞入,停留在她乌黑的发辫上。
青山隐隐水迢迢,牵马的少年走过山边石板,那着白衣的俊朗身影,正缓缓渡入红尘来。他蹲下,在溪边洗了把脸。白马低头饮水。
她睨着他,只瞧了一眼,便呆住了。他抬头,眼神忽现惊异,“姑娘,读史记?”无悠抿着嘴,只是瞧他。
他仍是微笑,洗净了双手,牵马缓缓离去,起伏的青山和苍穹都被抛在了身后,潺潺的溪水也远了。她瞧得清楚,他去的正是建安。
诸侯横乱的年代,少年在建安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她瞧见他掸去衣衫上的尘埃,坐在人声喧闹的街口,却是一副安然的模样。终于有一回,他抬头瞧见了她。
无悠板着手,在少年面前走来走去,一声不吭。末了,忽然问他:“盐仓,你住不住?”今日她才知晓,他名梁直。
盐仓离无悠的住处远,一月中也不常见几次。偶尔见他,她也总是跟在父亲身后。这个官职不高的盐仓吏,一生之中最善相人。无悠年幼时,父女俩最常做的乐事便是相人,盐仓吏抱着心爱的女儿,坐在人群熙攘的街头,给她讲人群每个人头上冒着的气色。大车贵马者,紫气冲天。斗利市徒者,其气混驳。而穷困将死者,气黑沉。无悠追问父亲,这个少年,头顶冒着的又是什么气呢?这次,一向善识气色的蔚连海,却头一回沉默了。
叁世祖皇帝忽然暴亡。山东侍长吏结义盟,天下为之哗然。再接着,叛乱的诸侯越来越多,两月一县,三月一郡,乱兵如破竹一般推倒旧国的防线,英雄们开始竞相投奔。蔚连海小心的生活在这个世道中,不再让女儿轻易出门。无悠却想着,那个寄住盐仓的人,到哪里去寻吃的呢?
她省下半月的口粮,却正碰上要出门的梁直,仍是那副淡然温纯的模样,在乱世中却越发显得安静祥和。“贵人何处?”
少年摇摇头:“是在建安城的一位朋友。”他乍入建安,本是六亲无靠,只认得一个她,却又识得一个他。
他说:“那日我初进建安,银两用尽,正遇得他,一个小小亭长的儿子赵齐恒,花尽仅有的银两请我吃了一顿饭,我问他如何能还这一笔人情,他挥挥手:‘我倒想要这天下……’我打断他,只说:‘好,你要这天下,我便为你打下这天下,以偿还这一顿饭的情谊。’”其实他不知,他说的,是要这天下太平。
赵齐恒为人正直,虽有些许鲁莽、年轻气盛,但却一腔热血。时常会来盐仓寻梁直,二人谈论天下形势,无悠便在一旁煮茶,偶尔也会插一两句见解,这是真正念过大书的女孩才懂的东西,那个俏丽的面庞,也因这聪慧与灵动更加与众不同。有日,梁直对齐恒说道:“此乱世,天下兵起,据我观察,可投奔陈王,立万世基业。”
于是,他们终是走了。临走时,公子齐恒将随身带的一把青铜剑赠与无悠,以备她一小女子乱世防身之用。建安城内,随处可见饿死的贫民,马车上掉下一个人,随即被跟上来的乱马践踏身亡。
无悠越过陈尸,去盐仓的旧室给那些被褥晒晒太阳。建安的秋日,阳光像金谷粒,落在盐仓院内一人宽实的背上,一双手淡淡拂过那早已潮湿的盐粒。她的一颗心似乎要飞起来,没等梁字喊出口,那人便回过头来。无悠正说着,忽然门外有人来报“将军。”
一将士着甲胄对齐恒行礼道:“建安九府十二库,河阳宫殿宇千间,都已打点完毕,金银数以封箱条示。”
“传令下去,封库府,锁宫门,秋毫不可取,如有犯者,以兵法斩。”齐恒丝毫未曾迟疑。“公子如今,已是将军?”无悠犹豫着问道
齐恒谦虚的笑道:“这都得多谢梁直兄,他当真是乱世英雄。天下平定已为定局,只剩这最后背水一战,乱世结束指日可待。今日我来,是为一重要之事。”“哦?何事如此重要,公子要在这般时刻前来?”
齐恒有些迟疑,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涨红着脸说道:“其实当日离去,便有一心愿,他日若功成,必将了此心愿,此愿便是……便是迎娶姑娘为妻……”此番话如五雷轰顶,打的无悠措手不及。她强忍心中波澜,佯装淡定的问道:“公子可知婚约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郎情女意,金簪之盟。”
“父母之命,在当日离去之时,你父亲就已允诺将你许配与我;媒妁之言,为此事见证的正是梁直兄;郎情女意,我与姑娘初见便对姑娘情有独钟,姑娘也已收下我赠与的青铜剑,至于金簪之盟,他日功成,必将为姑娘筑金为室。”“没错,梁兄知道。”
话音未落,无悠一把把他推到了盐堆里,齐恒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湿湿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滚落,他正诧异的想,这看似柔弱的姑娘怎如此大力气,无悠早已飞奔了出去。陈朝灭了,盐仓官蔚连海也变得无所事事,每日只在家中观察天象,将这一天星辰变幻记录在案。
父女俩注视着彼此,望着疯了一般的女儿,蔚连海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蔚连海静静的望着女儿:“天下大变,懂得法理的人皆隐退避世,我自陈朝未亡之时,便日日推算等候,有一年轻人会成为这天下的新主人,四分五裂将由他拼回,为父一直在等这个人,现在终于等到了。”
“父亲------”无悠摇着头,一步步后退,哭道“即便赵齐恒是天下之主,我也不要嫁他!”她想着,想着,不禁心灰意冷。
累极了的无悠,缓缓的躺倒在了尸堆中,一言不发,被蔓荆划破了的手还在流着血,失望铺天盖地而来。身边有匆匆的马蹄声传来。有时是逃难的富户人家,有时是战败的前朝士兵。无悠睁开眼,仿佛身在梦中。
梁直好看的面庞在灯火中朦朦胧胧的,只听他温温柔柔的问道:“你醒了?”两人一时都无话。
江畔渔火点点,竹林深处还有茅舍。她这样问着,连自己都觉得羞怯。这个人到底明不明白,她那么喜欢他,就像天上的星河,藏也藏不住。
他牵着缰绳,她坐在马上,这好时光,有一万年那么长。那缓缓而行的步子停住。
“无悠”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回去吧,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你的福气是天下诸多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你的夫君,将会是这天下的主人。将来有一天,你所住的地方,会在这天下的正中央,正对着天上的万颗繁星,有着无上的尊荣。”“那你呢?”
“我?”她定定的看着他,这个看着温润俊逸的年轻人,其实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晓得。溪畔初见时她的失神,推开盐仓门时她粲然的一笑,她搭起手为挡住刺眼的阳光,其实是不敢对视他的双眸和眉宇,可是他的笑容总是击垮她这份小心翼翼,让她忍不住想从指缝间偷偷望去。他拂去她发梢的盐粒,她就知道,他已明了她心底所有的秘密,可他却说,总是要离开的。
无悠听的笑了,淡淡的,那最后一丝明亮,从她眸中隐去,一颗很大很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过。尾声
后来,赵齐恒真的坐拥了江山,梁直功成身退,是个最好的结局。他走时仍是书生打扮,一如当年建安闹市初见。一匹白马,一卷青囊,翩翩书生策马从恢宏的宫殿中奔出,九重宫门次第而开,他奔出建安城,就这样一无所踪。人世风光无际,他却总记得有那么一个晚上,自己牵着马,姑娘坐于马背上,青草被马蹄踏的沙沙作响,头顶是璀璨的星河。一个人的时候,他总喜欢向着建安最中央的地方出神的遥望。
而蔚无悠,她人生中最美的记忆都停留在了那一年,陌上花开缱绻,蝴蝶翩跹起舞,她临水而坐,白衣少年眉目如画,看着她,温声笑问:“姑娘,你读史记?”
那日,时光拉长光影,春日的暖阳照在他温润如玉的面庞上,人生未曾有别离。发布时间:2019-06-10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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