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逛古玩市场,前一阵子单位工作太忙,好久没时间去了。这不,出差刚回来的那天正好赶上周末,内行人都懂得,这是古玩市场最热门的时候。于是,下了飞机打车直奔古玩市场而去。
离着老远就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方小伟!喂,老方!我摘下帽子冲着他晃了晃。
这家伙还是那么执著,每到周末雷打不动地必来古玩市场兜两圈儿。在这个地方要提方小伟可能没人知道,要提起大坦克来可是无人不晓。至于他为何得了这么个豁亮霸气的绰号,说起来无外乎两个原因:第一,他膘肥体壮,重量超于常人,形状如坦克;第二,他财大气粗,只要被其相中的东西,无论真假贵贱一概收纳入库。钱嘛,当然不是他自己赚来的,否则花起来也不会大手大脚毫不心疼。这小子全仗有个无所不能的老子,他爹是某跨国公司大老板,人脉活络,手眼通天。
现在除了我还晓得他的姓氏之外,别人恐怕都不记得大坦克的原名了。因为我俩是小学同学,自幼混在一处,关系不是一般的铁,所以非常了解他家的底细。大坦克之所以对古董古物产生浓厚兴趣也是受我的影响。不过当初拉他来古玩市场开眼界的时候,也没料到会发展到如此狂热的地步。每当瞧见他对着某堆破烂儿双眼放光、垂涎三尺的表情,我都很纳闷儿地怀疑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位置。在我的印象里,从小到大,他除了吃喝玩乐,对其余的事情一律不感冒。
后来,我苦苦琢磨了良久,终于幡然醒悟了。大坦克之所以这样痴迷于淘弄古玩,究其根源,是因为他内心的空虚所致。花天酒地的日子过久了,腻了,无所事事地毫无成就感,而在这里,几乎所有的卖家都将他奉为行家,尽管他起初任嘛不懂到最终似懂非懂。每当他出现在市场的入口处,类似闪光灯的数不清的炽热目光 唰唰唰地聚集过来,只晃得大坦克心满意足。
当他把辨不清颜色的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一股脑搬进后备厢,再运进自家库房时,他那老爹和老妈也总会用赞赏的语气多多少少地美言几句。不管怎样,宝贝儿子总算有了些比从前正当和专业的爱好和追求。如此,大坦克有了家里的支持,更加充实和奋发地投入到文玩收藏事业当中,也就不难理解了。
此刻,他正歪着大脑壳儿兴致颇高地瞄向一个物件,完全不理会我的招呼。我挤过人群,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肥厚的肩膀。这家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专注的目光,回头一瞅是我,咧开鲇鱼嘴乐了:嗬嗬,死老徐,你小子钻到哪个萝卜坑里去了?
去你的!我不客气地给他一记黑虎掏心,蛤蟆一样蹲在这儿,又相中哪件破烂了?
大坦克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扯了扯我的袖口,低声道:这回哥们儿可淘了件好宝贝,你看那个我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一件乳白色晶莹剔透的长颈细脖儿瓷瓶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色调古朴的格子架上。
这个什么价位?我慢慢踱过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将瓷瓶拿到手里端详。瓷质确实不错,手感细腻温润,如肌似玉。上面还有彩绘图案,看装束是个宋代女子怀抱琵琶,低首垂眸,月下独奏。
哟,识货的主儿呀!看摊的小子眨着斗鸡眼儿屁颠屁颠地过来了,其实他早就等着大坦克这条肥鱼上钩了,只是欲擒故纵地装作没注意而已。
见惯了这种人,没等他开始忽悠,我先堵住他的嘴:少来,实打实,一口价!
那小子抻了抻脖子,极不情愿地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伸出一根麻杆状的手指来。
靠,麻三儿,你黑我?大坦克伸出熊掌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头往外就掰。
麻三儿嘴巴咧成了水瓢:哥,哥,没有啊!您上眼,这可是宋代的宝贝哇!
呸!你上次作旧的那件破盘子还说是明代的呢,骗了哥三千块,怎么算?
冤枉啊,哥,这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造的谣?那盘子确实是明代的,要不是掉了茬至少值五千!
好了,以前的事儿不提了!我强忍住笑,今天你坦克哥有心照顾你生意,给个地板价吧!
虽然我也不敢确定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宋代的,但它质地上乘,做工精美,尤其是上面的彩绘栩栩如生,别说大坦克,连我看了也有点爱不释手。纵然属于现代仿造,也应该价值不菲。
麻三儿揉着手指想了想,作出狠心咬牙状:得,哥,也就是你,八千,换作第二个人我也不卖他!
大坦克目光阴森森地盯着他没作声,熊掌又慢慢抬起,麻三儿退后一步,慌忙将双手插进裤兜儿:哥,兄弟总不能赔本赚吆喝,您好歹赏碗饭吃。
五千!大坦克从牙缝儿里挤出两个字。
哥,您再添点儿!麻三儿还想磨叽,却见我拉起大坦克转身向外走,急忙改口道:得了,二位,成交!
大坦克美滋滋地把宝贝左三层右三层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冲我一摆手:走,香格里拉,我请客!
酒桌上,大坦克胖脸笑得象大花卷儿,捧着瓷瓶儿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甭管这玩意儿是不是宋代的,单就上面的彩绘肯定出自名家之手,你瞧瞧,这妞画得那叫一个绝,怎么看怎么象活的。五千元,值!
我仰脖儿干了杯中酒,不无揶揄道:行啊,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小子现在不但眼光独到,还学会过日子了,价格砍得狠啊!
哈哈,大坦克并无不爽,反倒大笑起来:那是,吃一堑长一智嘛,哥现在也算个古董玩家了!
美酒佳肴,胡吹海侃,醉意渐浓。再细细地打量着这件宝贝,果真赏心阅目,越看越漂亮。可是透过香烟缭绕的淡雾。冷不丁感觉那个宋代女子下垂的眼睑突然抬起,黑洞洞的眼眸正好与我对视,目光中两道寒芒乍现!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酒醒了一半。待揉揉眼睛,挥散面前的烟雾再仔细看过去,瓷瓶儿上明明还是那个颌首垂眸,温情脉脉地抱着琵琶的绝色美女嘛!哪里有半点异样?
想必是旅途劳顿没休息好,又饮酒过量所致的眼花缭乱,产生了错觉。大坦克被我刚才的神情弄得一怔,醉意朦胧地道:你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哈哈,这妞儿要是活的,哥、哥指定不和你抢,让让给你了!
切,说的好听,要真是活的,你才不舍得让给我呢,早自己搂被窝儿去了,哈哈哈我强忍着发直发僵的舌根儿还击道。
两个醉鬼嘻嘻哈哈地大着舌头互相取笑,不觉已夜半三更,酒店里客人已陆续散尽。趁大坦克结账的间隙,我去了趟洗手间,里面自然空无一人。洗手的时候,无意中抬头照了照镜子,竟然看到了两颗脑袋!
猛回头四下里张望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我愣了片刻,苦笑了一下:看来我真的喝高了。可是刚转过脸,赫然又在镜子里看到两个脑袋!一个是我的,另一个竟然竟然是那个瓷瓶上描绘的栩栩如生的宋代美女,她对着我嫣然一笑,艳若桃李!
可惜的是,现在镜子里面的美人再美再漂亮也丝毫引不起我半点欣赏的兴趣,啊怪叫一声,没命地逃蹿。迎面撞到一堵肉墙上,肉墙轰然倒塌,还发出粗重的嚎叫。
大坦克本已东倒西歪,身形不稳,被我大力冲撞之下摔了个四仰八叉。他瞪着一对儿布满血丝的醉眼,硬着舌头费劲地道:你、你、你干嘛?见、见鬼了?
我的脸色一定惨白糁人,毫无血色。见我半晌说不出话来,还一个劲儿地朝后面瞅,大坦克似乎也有点儿醒酒的意思,他好不容易爬起来,拉住我问:怎、怎么了?你在洗手间里看到什么东西了?
别问了,回家睡觉!我拽着大坦克就走,他却挣脱我的手,朝桌子方向摇摇晃晃走回去。
等等啊我的宝贝别落下。喝得醉醺醺的家伙还念念不忘他的宝贝。
你、你还是扔了它吧!我浑身哆嗦起来,潜意识里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错觉,很可能跟这个东西有关系。
你、你又耍我?欺负我老方喝多了是不?大坦克毫不理会,依旧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好瓷瓶儿,将其慎之又慎地重新揣进衣服里。
喝了许多酒不能开车了,出门叫了计程车先送大坦克回家。到了门口临别时,我还是觉得那个瓷瓶儿有问题,心里惴惴不安:坦克,听我一回,把那个东西扔掉,我、我觉得它不干净。
不干净?呵呵,没、没事儿,哥回去洗、洗洗就干净了,回见啦!说完,大坦克踉踉跄跄地扑进家门。
我无可奈何地望着他的背影,看着房门砰的一下关上了。计程车还在路边等着我,当着司机的面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何况我也不敢确定刚才所见并非酒后幻觉,可是心里始终七上八下,惶惶然不可终夜。
在乱七八糟的恶梦中醒来,天色已然大亮,刺眼的强烈日光照着我的床头。看了看挂钟已经快到中午了,想到还需要去单位一趟,匆忙起来洗脸刷牙。手机突然响了,液晶屏上显示着大坦克的号码。摁下接听键,里面却没有任何声音。
喂喂了好几遍,里面终于传出声音却不是熟悉的大坦克的粗犷嗓音,而是清凄而诡异的琶琶古曲。霎时间,我全身汗毛倒竖,马上联想到了瓷瓶上那个月下独奏的宋代女子。
大坦克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天空,尽管外面阳光明媚,我却觉得手脚冰冷。关掉手机,顾不上去单位,我匆匆套上外衣直奔大坦克的家。
紧闭的大门让我顿生不好预感,敲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坦克的家是一幢带花园的独立别墅,我绕到后面的小花园,从院墙翻了进去。
整座房子鸦雀无声,我从一扇打开的窗子钻进去,一楼的客厅没有人,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小时候经常来他家玩,所以对这里的格局并不陌生。直接来到大坦克的卧室,门未锁一推就开了,眼前的情景顿时令人目瞪口呆。
床上只有凌乱的被褥,大坦克却不见踪迹。窗前的桌子上摆着那个瓷瓶儿,可是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原本的乳白色被刺目的猩红色所取代,上面的彩绘图案也不翼而飞。窗外一阵冷风吹来,掠过血色瓷瓶儿,带着一股浓重的血气钻进我的鼻孔。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儿呕吐。
这时,床底下发出一点异响。我一把撩起床单,看到了大坦克藏满了惊惧的幽深双眸。这双眼睛大了许多,空洞无物。与其说是人的眼睛,不如说是动物的眼睛,因为它们已经失却了人类的理性光彩。
大坦克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疯子,他的父母最终在花园的水井内被人们找到。考古专家们拿走了这所大房子里所有的古物,包括那个瓷瓶儿,一切似乎在没有任何定论中无声无息地画上了句号。
后来据说鉴定结果出来了,那个瓷瓶儿果然是现代仿造的假冒文物。只是它的来历令人匪夷所思且不寒而栗,一个生前郁郁不得志的女画家在身患绝症后留下遗嘱,让她的家人把她最后的一幅作品制成彩绘陶瓷艺术品,而烧窑的原料中以百分之五十的比例加入了她的骨灰,最终造就了这件陶器界的顶级精品骨灰瓷。
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完成所谓灵魂与艺术的永恒结合。她做到了,生生不息,起码她的灵魂永远地依附在自己的画作上了
发布时间:2022-05-23 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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