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尔只身在这个城市上班已经不少年。学校一毕业就找了家公司,待遇不好不坏。不过戴尔是个安逸的人,对生活要求不高,只要过得去,他就懒得去改变。就像他租住的这间房子一样,虽然很破旧,因为便宜,几年了一直住在这里。日复一日,楼上楼下都换了好几批房客,唯独戴尔没有改变。
最近楼上又换了批房客,是对夫妻,四川人。丈夫是水泥工,妻子专门给人搞卫生。因为妻子怀孕,挺着个大肚子,丈夫嫌本来住的地方太偏,所以就搬到这边来了。这些消息是后来戴尔陆陆续续听那夫妻俩说的。他觉得夫妻俩为人挺老实,平常有空闲,在过道里碰面都会聊几句。
夫妻两人都已经年过三十几,尤其是丈夫,脸色苍白,皱纹满布,看起来像是四十几的人。怎么这夫妻俩都这么大年纪了才生小孩,老家应该有好几个了吧,估计是想生一个男孩,这本来就是许多乡下人的做法。戴尔心里想着,却没有道破。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人的肚皮越来越大。戴尔看到那个男人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妻子要生了,他又要当爹了,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我老婆快要生了,小戴。
嗯,是嘛,什么时候?
再过几天,是个男孩呢。我到医院照过B超,给医生塞了红包,医生告诉我的。男人唾沫横飞,瞪着眼睛说,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呵呵,那恭喜你了。祝你生个大胖小子。
要的,要的,等我老婆生完后,我请你喝酒。男人说完,转身上楼,瘦削的身子带着风。
这次见面的第二天,戴尔在办公室加班,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楼道的电灯已经坏了许多天,却一直没人有维修。他妈的,戴尔嘴里骂着,摸黑着上楼。这是一个破旧的小区,八几年的建筑,两座五层高的楼房。住在这里面的除了外地的租客外,就是原先的老居民。因此小区里平常发生最多的事情是老人家过世出殡。在戴尔的印像中,小区的空地上隔上一个月总会摆上一次花圈,然后就是哭哭闹闹几天时间。有时间花圈甚至会摆在楼道里,阴森森的,就像灵堂。此刻,戴尔面对着黑漆漆的楼道口,忽然感到一阵寒冷。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平常只要两分钟的楼梯,感觉爬了半个小时,不过还好,总算到门口了。戴尔心里觉得一阵轻松,轻呼一口气,从兜里拿出钥匙。
唔唔唔~~~戴尔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几声呜咽声。
谁?戴尔吓了一跳,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黑暗中没有声音。戴尔不敢动,静静地听着。黑暗中似乎有一个影子,灰蒙蒙的,而且还向他慢慢移动。
谁在那?戴尔确定前面肯定有东西,急忙掏出手机,用手机的亮光照了一下。
眼前一张苍白的脸,两眼通红,两个朝天的鼻孔张合着正喘着粗气。
啊,戴尔大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小戴,是我。
谁,你他妈谁。戴尔提高嗓门大喊。
我呀,楼上的邻居。
原来是楼上的房客,是你呀,你怎么躲在那,吓了我一跳。
男人说道:没什么,我在这里等你,我有事情想问你。
戴尔把他带进了屋里,打开灯一看,男人头发零乱,精神萎糜,并且两眼通红。
怎么回事?戴尔问。
我,我想问你,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没有呀。
没有吗?在一两点的时候。
戴尔看到男人的神情严肃,跟着紧张起来,没有什么声音呀。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男人唠叨着,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戴尔看着他瘦削弯曲的背,隐隐感觉有点不安。一股冷风从门口窜进来,戴尔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戴尔睡到半夜,忽然被几声沉闷的响声惊醒。声音来自楼上,砰砰的声音,感觉像有人在用力地跺着楼板。戴尔看看钟,时钟指向两点。
搞什么,这么晚了。戴尔转身继续睡觉。楼上的声音却没有停止,陆陆续续的,当中好像还有男女说话的声音。楼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戴尔心想。不过声音却停止了,四下里恢复了安静,隐隐中似乎有女人啜泣的声音。应该没事的,戴尔心想,沉重的眼皮支撑不住,终于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晚上,戴尔在碰到男人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老哥,昨晚你们有事吗?半夜好像有人在哭。
男人听到这句话,身子抖了一下,低声说道:没,没事。声音很低,简直听不到。
戴尔不禁狐疑,盯着男人的脸。觉得男人这几天好像老了一圈。寸长的胡须,凌乱的头发如乱草般,双眼乌黑布满血丝,脸色苍白。
你爱人和小孩没事吧。戴尔止不住关心,又问了一句。
什么小孩,哪有什么小孩,你不要啰嗦了。男人突然暴怒,瞪了戴尔一眼,转身上楼。
戴尔被他一叫,吓了一跳,只好悻悻地进屋。心里不禁在想男人怎么会忽然暴怒,一点不像前几天喜洋洋的样子。
这一天晚上,戴尔因为担心着楼上,所以睡得很浅。
在将近两点的时候,果然楼上又有声音传来,人走在楼板的砰砰响,男人女人的尖叫,其中似乎还隐藏着小孩子的啼哭声。
难道女人生了?是男是女呀?戴尔想着,楼上却渐渐没了声音,过了一会,戴尔也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戴尔上班下楼,刚好碰到出门的男人,戴尔热情地问起:老哥,老婆生了吧,是男的是女的。
男人冷冷地应了一句:还没。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戴尔又讨了个没趣,心里的疑问却更大了。
对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他老婆的身影,女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夜里的吵闹声是怎么回事?
戴尔心里想着,转过身子朝楼上轻轻走上去。
男人家的铁门紧锁着,斑玻的铁皮遮住了屋里的一切,戴尔看不到屋里的情况。
戴尔靠近铁门,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屋里听不到半点声音。他老婆不会真出事了吧?戴尔正猜测着,背后忽然有人拍了一下肩膀。
你干什么?有人冷冷问道。
戴尔吓了一跳,只见男人站在了身后。
没,没什么。我想找嫂子借点味精,我刚才煮东西,发觉没味精了。戴尔慌忙掩饰,脸上忽然感觉一阵发烧。
进来拿吧。男人似乎不以为意,打开铁门走进屋子。戴尔站在了门口,迟疑着要不要进门,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公,谁来了?
楼下来借点东西,没事。男人回答。
那是女人的声音,原来她没事,可能是快生了,所以在家休息。戴尔感觉心头一阵轻松。男人递过来味精,戴尔接过,匆匆道了谢,转身噌噌噌下了楼梯。
小兄弟,请问502楼是从这边上去吗?戴尔走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被一个老头子截住问道。
是的,那家人刚好在。戴尔回答。
哦哦,我知道,就是他家的人找我过来帮忙的。老头子说着话,用手抬了抬鼻梁上的黑边眼镜,转过身慢慢地走上楼。他瘦削的肩膀上挂着一个浅黄色布袋,看起来就像电影里道士常背的那种。他来这干吗,接生婆?医生?还是老乡?戴尔在上班的路上一边想着。
傍晚,戴尔正想动手下面条吃,男人下来找他。
小戴,到我家吃吧,晚上老哥请客。
不用了吧,我自己煮很快。戴尔推辞。不过男人的语气热情而坚决,他说道:上去吃吧,哥已经弄好了,而且晚上哥还有事情拜托你呢。
戴尔见状,只好跟着男人来到楼上。
不大的客厅里摆着一张活动方桌,桌子上摆满了酒菜,清蒸黄瓜鱼,青椒牛肉,麻婆豆腐,凉拌猪耳,甚至有一头油光发亮的白切鸡。最让戴尔感到惊奇的是,今天早上碰到的那个老头竟然也在场。此刻他就站在桌边上,冲着戴尔点点头。
男人冲着老头道:师父,您先坐,不用客气。
好好,坐。老头毫不客气,拉出靠背椅,居中坐下,接着捋起右手衣袖,抓住桌子上的鸡腿使劲一拧。
戴尔看到这里,不禁一阵反感,心里想这家男人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这老头竟然这么大排场,要用这么好的酒菜。
老头右手拿着一只鸡腿,正要大快朵颐,看到戴尔冲他瞪着眼,不禁感到难堪,悻悻地将鸡腿放了回去。
师父您别客气,尽管吃吧。小兄弟,你也请坐,一块吃。男人又招呼两人进食。
戴尔只好在椅子上坐下来。男人帮他夹了一块肉,又在他和老头倒了杯啤酒,劝他们两个尽管吃喝。
戴尔没有举杯,转头看了看,问道:老哥,嫂子呢?叫她一块吃吧。
男人见问,脸色稍微暗淡下来,道:你尽管吃,你嫂子在房间里休息呢,我自会装给她吃。你先吃饱了,老哥再跟你说些事情。
戴尔见到房间的门紧闭着,不敢再问,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些青菜,只是心里头想着事情,连菜是淡是咸也没有感觉。
男人在旁边殷勤地劝酒,老头毫不客气,左右开弓,不一会大半只鸡已进入他的肚皮。
戴尔看着,一阵强烈的厌恶感涌上心头。
这时候老头一口啤酒刚咽下肚,看到眼前有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不禁愕然。手里抓着鸡腿递了过来。小兄弟,你吃,别客气。
戴尔哼了一声不理他。老者见状却不再理会,张口咬了一口鸡肉。小兄弟,老朽姓杨,在元帅路文昌庙做事,平常帮人做些驱鬼辟邪,占卜吉凶的活,这次是应这位老弟的邀请才过来帮他的。不瞒你说,老朽的道行虽说不算高深,但也帮这一带的居民解决过不少难题。就在去年,也是这个小区,一个年轻人撞鬼了,也是我帮忙解决的呢。
戴尔听后,将信将疑,老头是一个道士,那这家男人请他来干吗?难道道士也管女人生小孩?
男人对戴尔说道:小兄弟,不瞒你说,我就是怀疑我老婆中邪了。这几天一到深夜,我和老婆就会听到小孩子的啼哭声,可是我家小孩还没生呀,哭声从哪里来。我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找上了我老婆或者小孩,那她们就会很危险了。因此这次请师父过来,希望可以解决。男人说完,默默地帮杨老头满上酒,样子看起来很担心。
怪不得这阵子男人的精神变得这么差,怪不得这几天楼上天天有声音,怪不得前天男人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难道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想到这里,戴尔觉得浑身一阵凉意,侧脸看了一下女人睡觉的房间。
老弟放心,有老朽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头胸膛拍得啪啪响,随之打了个响嗝。男人连忙点头称是,帮他又夹了些青菜。
小兄弟,今晚可能也要请你帮帮忙,先在我家里呆着,万一有什么需要,可以多个人手。可以吗?男人对戴尔道。
嗯,好吧。戴尔答应着,不过驱魔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戴尔向来胆小,自小就是怕黑怕鬼的人,这次竟然亲自遇上了,戴尔心里的恐惧不禁越来越强烈。不过男人为人善良,对戴尔也挺热情,如今有难,当然要帮忙。何况,是否真是撞邪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某些原因吧。戴尔自我安慰着。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男人听到,脸色一变,急忙跑进房。戴尔和老头子呆在当地,心里猜测着出了什么事。
隔了一会,他神色慌张地跑出来,我老婆可能要生了,怎么办?
啊?戴尔和老头愣住,他们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处理过女人生小孩的事情。
男人冲戴尔道,小兄弟,你赶快去帮我叫个接生婆,要快点。
啊?
接生婆,赶快去。男人说完又转身跑进房。戴尔不禁急忙跑下楼,心里着急着,这接生婆要上哪去找?
戴尔正发愁着,刚好碰到了小区的看门老头。戴尔喜出望外,急忙跑过去。
老伯,你知道这附近有接生婆吗?
啊?什么婆?老头有点耳背,讲话的声音很大。
不是,是接生婆。戴尔对着老头的耳朵大声说道。
哦,接生婆,你老婆要生了?
不是,是别人的老婆。戴尔有点气急败坏。
你找别人的老婆干吗?老头糊里糊涂,弓着背,张着一双小眼看戴尔。
戴尔无语,旁边走过来一个大妈,很热情地对戴尔道:小弟,你找接生婆呀?我认识一个,我帮你带路吧。
太好了,你带我去。
好,你跟我来。大妈转身走在前面,肥大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她一边走一边道:小弟你放心,我认识的那个接生婆技术很好了,人又细心,而且她会给你带来好运,每次只要她接生的小孩,都是男孩。
嗯,她在哪里?
在文化宫那边。
那么远,我们打的去,来不及了。戴尔在后面连忙提醒。
大妈一愣,道:对哦,我们打的去,我们走到路口去。
戴尔跟在后面,就在这时候,戴尔的手机响起,是男人打来电话
小兄弟,你不用去找接生婆了,已经生下来了,你赶快回来。男在电话里说。
啊。戴尔愣了一会,心里想怎么这么快。他忙跟那个大妈说道:阿姨,不用去找了,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谢谢啊。说完也不等大妈反应过来,一个人往回跑。
戴尔一到男人家,不禁惊呆了,客厅里的餐桌倒翻在地,地板上满是杂乱酒菜和碗筷。女人的房间洞开着,散乱的被褥下露出一双脚,地面上湿淋淋的,一条红色的宽带状血迹从床边一直延升到客厅里。男人的脸色苍白,手里抓着一根拖把杆木立在客厅,老头也是面无血色,呆立在男人身后。
大哥,怎么了,孩子生了没?怎么样?戴尔问。
孩子,生了男人木然地回答。
在哪呢,很好吧?
在哪,在那里呢。男人用手指着客厅一角,那里有一扇门,通着的应该是洗手间。此刻洗手间门关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戴尔不解地看着老头,老头嘴里唠叨着一些话。
戴尔听不清楚,凑近身子,只听到老人的嘴吧里嘟哝着几个字,妖怪,太可怕了,是妖怪。
老伯,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老头也用手指着洗手间门,轻轻道:生出来的是妖怪,一生下来就爬到里面去了,浑身是血,在地面上爬得好快。吓死人了,我活这么大从没见过。
戴尔低头,果然见一条血迹延升着进了洗手间,看起来真像是有什么东西粘着血爬过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背上的毛孔直竖起来,心里想那门里面一定是个很丑陋可怕的东西。
站在最后面的杨老头第一个清醒过来,嚅嚅地道: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又清楚,我无从下手。不知道以我的道行能不能拿住它,仅管先试试吧。说完找出他的黄色布包,从包里拿出薄道袍穿上,又掏出一把短剑,剑身竟然可以伸缩,老头从剑尖处一抽,短剑一下子长到两尺多。老弟,你先过去开门。
男人转眼看了看老头和戴尔,朝洗手间慢慢地走过去。
戴尔虽然觉得害怕,却慢慢地跟在后面,他想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
门被轻轻地推开,伴随着轻微的喀吱喀吱声。戴尔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生怕看到什么模样丑陋的生物。洗手间里黑乎乎的,只有从客里透进去的一些光线,根本看不到东西,不过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叭叽叭叽的声音。
男人打开灯,在明亮的灯光下,戴尔看到一个幼小的生命宿在了马桶旁的角落里。
一个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坐式马桶的底下,皱巴的皮肤还带着丝丝血迹,一个小小的头颅,卷曲的头发贴在脑门上。此刻他的两只小眼睛巴扎着,手里捧着一个白色的小塑料罐子凑在嘴边。这是种小朋友常喝的果奶,就像广告里常有的娃哈哈。
放在其他的情况下,这是一个可爱的景像,一个小小的可爱的生灵,机灵的眼神。可是眼前的这个生灵不过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一个刚生的婴儿不仅会爬,会躲,甚至知道进食,你就不会觉得温馨,而是诡异,令人感到透入骨髓的冷。
此刻,三个人挤在洗手间的门口,相互对视几眼,最终杨老头站出来。他手里拿出几张纸符,煞有介事念了几个咒语,右手在上面晃了晃,纸符呼的一下亮出火光。那个小生灵吓了一跳,眼里盯着火光,身子向后退了退。老头转眼瞟了戴尔和男人一眼,神情很得意。
何方妖孽,快快伏法。老头用剑尖对着小生灵晃了晃。可这时候那生灵反而没有反应,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那把剑和老者,嘴里继续吸着那罐果奶。
老头蒙住,没料到这小怪物竟然不吃这一套。他迟疑了一会,伸出剑尖,轻轻地捅那个生灵的身子。小生灵受痛张开嘴吧哇哇大哭,声音洪亮尖利,震痛人的耳膜。戴尔连忙用手遮住耳朵。声音一点不像初生儿的哭声,假如你听过婴儿哭声的话,那种声音单纯而甜美,而现在这个声音,不仅尖锐,似乎还带着哀怨,凄苦,和怨恨,戴尔这么想着。
老头被哭声吓住,变得手忙脚乱,手中的长剑砍过去。生灵忽然张开两只小手,死死地抱住剑身。
哎哎,快松手。老头抽不开剑,又不敢太用劲,一只手抓着剑把,脸涨得通红。
这时候,一直站在身后的男人忽然窜入,张开一张薄毯,将那婴儿盖住,迅速地滚成一团抱出洗手间。
大哥,你要干吗?戴尔问道。
男人没有答话,从客厅一角找出一只空红塑料桶,将毛毯和婴儿一块塞入桶内,取过盖子盖上。
大哥,这样会死的。戴尔担心地叫道。
我就是要她死。男人的眼晴通红,脸色铁青。
那怎么行,那是犯罪的。戴尔伸出手,想将男人拉开,老头也过来帮忙。
你们别管我,我不杀死她,她就会要我们的命。我知道她是来寻仇的,好早就知道了。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她靠在墙壁上,头发凌乱,脸色浮肿。她定定地看着男人,却没有阻止,似乎并不反对她的丈夫这么做。
塑料桶在轻微地晃动着,透过红色塑料可以看到里面有物体在滚动着,一丝细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声音细细的尖尖的钻入戴尔的耳朵,感觉就像有一只小虫爬上了后背,冷冷的痒痒的。戴尔感到一阵恶心,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过了一会,桶里没了声响,房间里一片安静,一股莫名的气味蔓延开来,充亦着整个客厅。
男人将手按住塑料盖,停了一会,然后轻轻地打开盖子,捞出那团毛毯,放在地板上。
打开吧。老头子低声说。
女人的脸色苍白,站在男人的旁边索索发抖,要不要打开看看。她颤抖着说道。
男人迟疑了一会,蹲下身子,慢慢地打开毛毯。一层又一层,男人动作很慢,慢得就像举起万千斤重的东西。
戴尔感觉胸口忽然变得觉闷异常,心里很害怕将会看到可怕的一幕,然而又有点好奇,想看到到底那东西会变得怎样。
终于,毛毯掀到了最后一层,透过薄薄的毯子可以看出那东西的轮廓,小小的,长长的。
男人用颤抖的手把它掀开,那生灵完全露了出来。
小小的身子,亦裸的皮肤,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睛张开着,黑黑的眼珠努力瞪着前方,像是看着在场的每个人,像在问为什么?戴尔连忙走到客厅的另一角,不敢再看。
忽然,戴尔听到几声大叫,随着叫声男人一屁股跌在地上。而他身后的女人则昏倒在地,老头子一个踉呛跑到戴尔这边,连声叫道:怪胎怪胎,吓死人了,吓死人了。说完竟然躲到了房间里,不敢出来。
戴尔见到此阵势,亦吓得不浅,然而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迟疑着向那边靠近。
远远地只见到那个小小的身体侧身躺着,一张小嘴轻轻地向上翘,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般。难道没死?戴尔感觉心跳要都要停止,又仔细地看了看,不对,这个是小孩的背面,可是背面怎么可以看到他的脸孔?戴尔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他慢慢地走近,果然,那张脸旁边是一只反向长着的耳朵,而耳朵再过去,竟然又是一张光滑的脸,那双小小的眼睛还是那样张着,与背后的那张脸相互对比,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戴尔看到这,再无法忍受,快步跑到房间里,将房门关上。只见老头站在窗户边,一只手在裤子上不停地揉着,显然也是惊恐异常。
戴尔看看老头,老头也看着戴尔,正觉得要说点什么,门外又传来一声大叫。哎呀妈呀。
戴尔连忙打开门,只见一个肥壮的身影冲出门去,嘴吧里还哭叫着吓死人哪,快来看哪,吓死了哪。
这不是刚才戴尔在楼下看到的那个大妈吗?肯定是刚刚走进来,看到地上的那个东西,被吓得大叫。
男人这时候缓过神来,鼓着勇气将婴儿重新包上,放在了洗手间里。接着将女人抱进了房间。
而妇女的嗓门显然够大,这时候小屋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站在门口东一句西一句地,朝门里观望。男人走到门口,刚想将门关上,忽然在人丛背后窜出来一个人,穿着深灰色的制服,头戴大帽沿,是个警察。他对男人严厉地说道:我进去看看。男人脸色苍白,把警察带了进来,反身又把门关上。
夜里十点,区警察局,某一斗室,四个人。
警察坐于桌后,三人坐于桌前一长櫈上。男人心情沉闷,低头把弄着自己的手,老头有点紧张,一直对警察说个不停,戴尔不言不语。
说说,怎么回事?警察问,随手抽出一根烟。
哎,警察同志,你听我说,是这样的、、、、杨老头急忙申辩,却被警察制止。
不是你说,他说。警察看着男人。
男人抬起头,面色深沉,清了清嗓子道。孩子是我的,也是我弄死的,跟他们两个没关系。你放了他们吧。
放不放由我说了算,你把事情的经过祥细地说一遍,不许说谎,不许遗漏。
我,我怀疑那个婴儿被鬼魂附身了,冤鬼来找我们夫妇报仇。所以我把他杀了。我们是无辜的。男人声音激动,说到这里忽然站起来。
警察忙喝止:干什么,坐下,好好说,不要跟我胡掰。
是真的。男人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坐了回去,弓着身子,慢慢地讲道。
我和老婆来福州打工五年了。我们结婚得较晚,家里都比较穷。前两年的时候,我老婆怀孕了,我们都很高兴。我们希望能生个男孩,这样就可以传宗接代。谁知道生下来后是个女孩。我当时很苦恼,因为以我们的收入,根本没办法养多个小孩,何况把女孩养大了都是嫁人,等于替别人养媳妇。后来我和老婆商良,把女儿送给别人,她同意了。可是在福州,我们都不认识人,而且现在女孩子也没人想要。于是我们商良好,在一天的一大早,把小孩扔在路口,让好心人收养。我记得,那天是农历12月27,天气很冷,我们帮小孩穿上新衣服,放了奶粉和奶嘴。我们将她放在市内人流最多的路口,希望有好心人可以收养。当时,我们俩也很难受,可是没有办法。
那天天气很冷,我们夫妻俩回家后,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生怕小孩子没人看到,被冻死在那里。可是我们不敢去看,怕被人认出来。等到上午九点多的时候,我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一下,远远地就看到那路口有许多人,还有警察。我听别人说,小孩子不知道被哪只流浪狗给咬了,只剩下半个脑袋。男人说到这时,身子忽然颤抖起来,仿佛又看到了当时那恐怖悲惨的样子。不过戴尔自听说他把小孩丢掉之后,对他再不同情,看着他瘦削和苍白的脸,觉得既可怜又可恨。起身站了起来,不愿意再坐在他旁边。
男人似乎察觉,扫了戴尔一眼,颤抖着嘴唇继续说下去,自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夫妻俩再无宁日。每天晚上,我们似乎都会听到那小孩的哭声,就像在耳边似的。那声音很凄惨。起先我们不以为意,以为只是惭愧才会这样,可是日子久了,我们就相信那是小孩子的鬼魂回来了。后来,我和妻子每逢初一十五的深夜,就到那个路口去烧香,希望她能原谅我们,并且答应她再当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好好待她。说起来也怪,自从我们答应她再当我们女儿之后,她再没有来找我们,哭声不见了。很快,我老婆又怀孕了。可是我有了私心,我以为只要我们搬个房子,那小鬼魂就找不到我们了,我们就可以生个男孩。于是我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后来我老婆去照了B超,医生说是个男孩,这下我们夫妇可高兴了,心想只要生个男孩,也不用管是不是那个小鬼投胎,我们一样会好好对待。可是事情没这么简单,就在我老婆快要生的时候,一到深夜,那哭声又响起来了。并且变本加历。最近的晚上,在我老婆的肚皮上,我常会看到那个婴儿的脸孔,在那里挣扎着,哭着。我和老婆都快吓疯了,后来我听说元帅路有个大仙,专门抓鬼。于是我就去把他请来了。就是这个杨师父。男人说完,用手指着杨老头。警察看了看他,对男人道: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杨师父和这个小兄弟都看到了。没想到我老婆就生了,不过生下来的是个妖怪,一下地就会爬。我吓得要命,想把她抓住,谁知道她爬得很快,一下子爬到洗手间里。我想,她是来找我们夫妻报仇的,如果不杀死她,我们就会死。于是我用毛毯把她给蒙死了。
男人说了大半天,心里反而像放松了,虽然脸色苍白,不过表情已经平静很多。
警察平静地看着男人,停下手里的笔,看了看戴耳和老头,他说的是真的吗?
老头嚅嚅地回答:嗯,是真的,我是看到那个小孩子忽忽地窜到了洗手间里,当时就把我吓蒙了,我活到这么老从来没看过。
戴尔道:我没看到小孩爬,不过,我看到她在洗手间里吃东西。
嗯,警察想了想,你们俩个先在这里签字,留下手机号码和住址,这几天不要出远门,随时等我们调查。
哎哎。老头回答。
戴尔和老头签完字,从警察局出来。老头独自走了,戴尔也徒步回家,直到此刻,他的心跳还很利害,刚刚经历的一幕就像梦厣一般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过了两天,警察局又叫戴尔去了一次,问题还是一样,无非是确认男人的话是否属实。戴尔还是如实回答。再后来,女人也被警察带走了。据说夫妇俩人犯了过失杀人罪,要被叛刑,不过警察并没说小鬼魂的事,只说夫妻俩盼儿心切,过失地杀了一个女婴。第二个婴儿虽然也是死亡,但因为生下来就是怪胎,成活率不高,没判男人故意杀人罪。夫妇俩人要坐牢,坐多久等法官判决。那天女人被带走的时候,神经已经有点不正常,披散着头发,搭拉着条大睡裤,怀里抱着个枕头。两个女警跟在旁边,把她押上了车。戴尔跟了几步,想问女人需要什么帮忙,女人不回答,侧着头,盯着戴尔傻笑。戴尔看到她那浮肿的眼睛里,似乎有股冰冷的光茫一闪而过。戴尔吓住,忙收手,警车在一车轰鸣后,飞驰而去,车后一片尘土飞扬。
发布时间:2019-08-23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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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小文啊,别玩太晚了,早点休息好。二楼的声音传到三楼。 唔女孩的瞳孔放大,嘴巴被捂着放不出声音,眼里满是惊慌。 臭小子,小点声,机灵点,等会坏了老子的事,有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