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今年五十九了,是办公室的元老级人物,他每天最惬意的事就是在午休的时候,打开收音机,里面放些咿呀呀的戏曲,然后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打瞌睡。
老黄很不喜欢空调,再热的夏天他也是一杯凉白开,一把破蒲扇过夏了,这让办公室新来的小年轻们很是有意见,大陈和小李是新分配来的会计和审计员,每到天气炎热时节,这本来做报表就是闹心的事情,气温一升高,心里就烦躁了。大家都挨着老黄的面子,凡是能不开空调,尽量就不开了。可那一天,温度蹭蹭得往上长,大家都喊热死了,大陈便抹了下满头的大汗,不顾三七二十一,踏踏踏几步走到空调前,一插电,滴答一声就把空调开起来了。
办公室气温慢慢骤降下来了,大伙都觉得舒心,一清凉心情自然就好了,工作也轻松了许多。谁料到,门口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大家心里一紧,心想完了,老陈回来了,估计这空调开不长了。果然,门一开,老陈端着凉白开的搪瓷茶杯进来了,迎面一阵凉气,他便倒吸了一口,皱着眉扫视了大家一遍,慢悠悠得走过大家的身边,挨着自己的办公桌坐下,瓮声瓮气得说到:这天还不是太过热,好端端开什么空调,一来浪费电,二来对身体不好。你们小年轻是不知道爱惜身体啊,想当年我爷爷那会连电都没有,哪来什么空调,可我爷爷呢,活到93岁啊。
他端起茶杯咕噜噜得喝了两口水,拿茶杯盖锵得一下用力盖在茶杯口上,所有办公室的人都心里哐啷被吓了一跳。老黄继续瓮声瓮气道:我爹天热的时候,最多也就开开电扇,他活到80岁。小李正在烦老黄嘀嘀咕咕得说个没完,没想到老黄把身子突然探过来,横在他前面说到:小李啊,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小李被吓了一跳,赶紧结结巴巴回答说:额,我怎么会知道,呵呵老黄叔,那会我都还没出生呢。
老黄拿眼睛觑着看了他一眼,缓缓叹了一口气到:那年天热,我家里买了个空调,想着给老爷子降降暑,于是就把空调装在了他的房里,结果第二天,我们起床一看,老爷子居然去世了,医生怎么着也没找出个原因来,要晓得老爷子的身体可是很好的。他突然睁突了眼睛咆哮到:所以我猜,就是因为空调,空调就是罪魁祸首,第二天我就把空调拆了,从此以后我就没再用过空调,这空调一开啊,听着着呼呼得声音,我就觉得我爹似乎就在那儿坐着。他拿手指指着大陈坐的地方,还是那件衣衫,那个模样。
大陈听了一阵头皮发麻,赶紧嬉笑到:老黄啊老黄,您不喜欢开空调就说一声呗,说这个吓人不是?我这就赶紧给你去关咯。然后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身子还是不得以走到空调旁边,哒的一声恨恨得切断了电源。老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从桌子上拿起了破蒲扇,哗啦哗啦得摇了起来,全然不顾整个办公室的人个个大汗淋漓,这头发都蒸得可以冒出热气来。
大家心里没一个不诅咒老黄的,可又不敢出声,不仅因为他是办公室年纪最大的一员,而是老黄负责着每个月津贴的考核。他们所在的单位是一所不大的私企,每个月的津贴虽说满额只有五百元,考核中,出勤占一百元,业务成绩占三百元都是硬打硬的,但唯有团结精神一百元那可是由老黄说了算的。老黄又是最精明的,每次竖着耳朵擦亮眼睛得捕风捉影,听谁背后说了谁的坏话,听谁对谁记了恨,他便都悄悄记下把谁的一百块给扣了,这样既帮公司省了钱,又树立了自己的威严,搞得整个办公室成员对他都敢怒不敢言。果然不出所料,老黄愣是打听到了那天开空调的是大陈,结果当月的考核生生得给他扣了一百元,理由就是影响团结。大家得知消息后都幸灾乐祸得看着大陈,气得大陈差点吐血,小李拍拍他的肩,安慰大陈今天的夜宵他请。
可是,就这样的老黄,这样一个不爱开空调的老黄,他却死了。老黄死得很突然,很蹊跷,家人发现他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嘴唇发紫,肌肉呈痉挛状僵化。家人把他送去医院抢救,可惜都为时过晚,医生做了检查以后宣布老黄是因为中暑致死的,家人难过之余又很愤愤,因为老黄的房间里是装了空调的,可是固执倔强的老黄却死活不肯开,坚定得认为空调是有毒的,对人有害的,大热天的便一直执拗得与高温对抗着,结果终于败下阵来了。
得知这一劲爆消息后,单位里派了代表去老黄家里进行了吊唁。办公室的大众们心里一阵唏嘘,表面都纷纷难过了一阵以后,不仅又有点开心,尤其是大陈,他挤眉弄眼得对小李说,这下开空调了总没人再来阻止了吧,小李也乐呵呵得觉得现在再也不用担心大热天的过苦日子了。
正逢梅雨季节,连续下了三天大雨,凉快了很多,人们纷纷觉得仿佛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都没了一点暑气。到了第四天,天气又泛泛得开始热了起来,刚好单位里有个同事结婚,办公室里的同仁们都去喝喜酒了。大陈在去年结婚后才调到这个单位的,实在觉得现在去喝个喜酒少说也包个红包三五百的,少了实在拿不出手,又不可能再结一次婚给要回来,便找了个借口要在办公室加班,躲过了这场喜酒。说加班其实倒也不是个幌子,私营企业一个季度都要做一次账,大陈这几天也的确忙坏了,心想趁着今天加个班,把该做的账目都了一下,明天可以将季度报表上交掉,便泡了个方便面在办公室讲究吃了下,便又吭吭得做起帐来。
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大陈已经热得不行了,这汗水啊前胸贴着后背渗得背心加衬衫都可以滴出水来,他懊恼得站起来,走到窗前把两扇窗户给关了起来,然后跑到空调前面,又是嗒得一声接通电源,把空调给开了起来。不多时一阵凉风习习吹来,舒展了大陈的每一个毛孔,他得意得回到自己的位置里坐下,拿出计算器和账本又忙碌得开始工作起来。
慢慢得,两个小时过去了,大陈已经在凉爽的环境里将工作快完成了三分之二了。他站起来舒展了下腰身,抬头看了看时钟已经快11点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肩头,匆匆把桌上的物品整理了下,准备回家了。他打理好自己的包,将椅子放回原位,追着口哨关了电灯锁上门,便匆匆下楼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大陈突然反应过来了,忘记关空调了,自己的老板是个铁公鸡,自从老黄去世后,老板便每天早上第一个到,检查大家的出勤情况,要他发现自己浪费空调开了一个晚上,还不把自己这个月的津贴扣掉来充电费啊!他想到这里赶紧转身往回跑,公司在六楼,大陈气喘吁吁得跑上了楼。他突然觉得有点怪异的声音,便将手停在了门把手上,没有往里推,他竖起耳朵听到似曾相识的锵锵声,心中便疑惑起来,垫起脚来从门玻璃上偷偷往里看。
黑暗中,透过路灯光,他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坐在老黄生前的位置上,将脚搁在了桌子上,手上锵锵得将杯盖敲着搪瓷茶杯,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个身影摇头晃脑的,似乎很享受空调带来的丝丝凉意,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大陈壮起胆子,将耳朵贴着门缝上,分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早知道啊,就吹空调了,否则我也不会死得这么早了。
大陈突然吓得差点屁滚尿流崩溃掉,他跌跌撞撞得跑下楼去,扯了楼下物业的保安,断断续续得说了情况。那保安叫了自己的几个同伴,陪着大陈壮壮胆,一行人蹑手蹑脚得来到了六楼,一个大胆的保安大喊一声,撞开了门,并拿手电筒照着老黄生前的那个位置。一阵阴风乍起,老黄桌上的收音机突然乍起唱出声来,那是他生前最爱的的苏三起解。大家一阵心慌,互相抱作团继而又从楼上逃下来,结果跑到楼下的时候,从楼上飘下一样东西砸在大家的身上,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老黄的那把破蒲扇,楼上幽幽传来一句话,天热,一定要记得开空调啊~闻言,大家吓得抱得鼠窜。
第二天,附近所有的人都传开了,所有人都心慌的很,怕老黄是真的回来了,可是老板由于资金有限也没有办法挪动搬迁公司,大家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在那里上班,但是大家心照不宣得形成了两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是不能加夜班,二,大家就算热死,也绝对不开空调了。
发布时间:2022-02-16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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