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几乎没有睡,也难怪,谁遇到这事儿都不会睡得着的。明儿我就结婚了!要是照着老风俗,新郎官得骑着高头大马去新娘家接亲,现在可不这样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去接。好消息是我有个弟弟,比我小三岁,23了;坏消息是,这孩子从小就被惯着,做事儿没边没沿的。这不,我结婚接亲,商量着用什么车,他一口包揽了:不用你们操心了,我去办,丢不了面儿,放心吧!我跟爸妈也只能笑笑不说话,这孩子平时也认识些朋友,多了不奢求,攒个小车队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叫林轩,大学毕业三年了,在一家小公司做采购。说起来结婚,我的婚事其实简单的很,先说新娘子吧,筱雅,是我大学同学,算上毕业三年多,也有七八年的感情史了,加之情投意合,都确定是彼此生命中的那个人,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两家的长辈还都有些交情,就商量个好日子,把婚事给定下来了,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婚房是我唯一不满意的,倒不是说不满意房子,而是这个位置。我老爹有先见之明,知道房价渐涨,在我毕业的时候就在社柳路给我买了房子,后来我才知道,沿着社柳路一直走,到了郊区,就离安山公墓不远了,让我老觉得我家跟公墓一条路,虽然离得挺远,还是挺不自在的。
闲话不表,弟弟跟我说接亲最好早点儿去,一方面是能够预留出时间来应付突发事件,不至于耽误中午的婚礼;另一方面交通也是个问题,别看一个小县城,交通可是跟随着国家的形式发展着,八九点钟再走,恐怕新娘子就吃不上午饭了。所以弟弟说他三点就去筱雅家,估计五点多也就接回来了。这不已经四点多了,我也早就西装革履收拾的干干净净,满怀激动地等着筱雅她们的到来。
四点半的时候,我正在小区门口站着,家人们也都旁边簇拥着,热热闹闹等着新娘子。忽然有人高喊一声来了来了!听见响动了!
我细细一听,果然由远及近地响起了唢呐欢快的曲子,我心想弟弟也真能折腾,还挺复古,吹着唢呐就把新娘接来了,不会是花轿抬来的吧!唢呐声开始震耳膜的时候,我看见昏暗的路灯下,走来一队黑红相间的人,仔细一瞧,好家伙!还真是大花轿,八抬大轿!轿夫个顶个的壮小伙子,一抹身儿的黑,低着头,吭哧吭哧,颤悠着大红轿子朝我走来!
我心里这个高兴,要知道我这个人也是极爱古风,弟弟这回算是给我长了脸了!亲戚朋友也都瞧着稀罕,开始哄喊着:来来来,这儿来!哈哈!好个花轿,老林,你家小子本事了!我老爹听了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眼见着轿子越来越近,几个帮忙的伙计点燃了炮仗和礼花,一时间锣鼓唢呐,鞭炮礼花,喜庆的很!人群也蠢蠢欲动,围在四周等着新娘子下轿,准备一睹芳容。
奇怪的是,轿子前面几个吹唢呐的,后面几个敲锣打鼓的,却没有弟弟和筱雅家人的身影,他们哪儿去了?转念一想,轿子里坐不了几个人,他们应该是开车回来,很快也就到了吧,便没多在意。
轿子已经到了眼跟前儿,几个小伙子动作练过多少遍似的,齐刷刷地把轿子落稳。两个轿夫压低了轿门,我琢磨着这是让我去挑门帘,拉新娘呢,但我也不懂这里面的礼节规矩,一时间我有点儿小紧张,用不用等筱雅的父母来呢?
正不知所措之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掏出来一看,弟弟打来的,开口就嚷上了:哥,你可别着急啊,等着我们!
我不着急,等着你们,快点儿啊,筱雅估计也等不及了!我笑了笑。
嫂子?嫂子还行啊,干才还跟我说呢,就让你多等会儿,我们现在正走着,快到家了。
我一听这话脑子有点儿懵,就问了一句:你说啥,筱雅现在跟你在一起?
可不嘛!我接的,不跟我一起能跟谁,哥你脑子兴奋过头烧坏啦?哈哈哈!
电话这头的我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脑袋嗡的一声炸了!这他娘的不会是把别人新娘给拦下来了吧?我没再多说就挂了电话,马上跑到轿子前,一把撩起门帘,轿子里的景象让我胸口一闷,向后跌了出去!
这里面哪里是筱雅!只见一个红衣女人端坐在中间,面色苍白,红唇似血,眼上蒙着一条黑布,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用一块红盖头盖着。
虽然我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好男儿,但常跟老家的老头儿老太太聊天,多少也听说过一点儿,这是给死人配阴婚的架势呀,轿子里坐的这个女人,其实不是真人,是照着鬼媒人的样子做的纸人,怀里抱着的是冥婚女方的灵牌或骨灰之类。那八个抬轿子的和演奏礼乐的就更不是人了,都是鬼媒人做了法的纸人!
我又退后了几步,定睛再细看,果不其然!轿夫们直挺挺地站着,微风一吹,身上的衣服哗啦哗啦地响!这一边亲戚朋友也瞧出了端倪,走的走,散的散,乱成一锅粥!我老爹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老妈搀着他进了屋,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他娘的惨了,我这是抢了鬼的亲啊!
正惊慌之际,忽闻嚯的一声,一片火光闪起,那几个纸人纸轿子都烧了起来!火光愈演愈烈,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隐隐约约地我看见一个妙龄少女顶着盖头从轿子的火堆中翩翩走出,朝我靠近!并向我伸出一只手,示意我去牵她,那只手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苍白柔弱,指甲像浸了血似的红。隔着盖头我好像瞧见了她的容貌,娇柔可爱,柳叶弯眉,月牙眼,翘翘的鼻子下面娇唇欲滴,一时间我忘记了害怕,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向这位未曾谋面的新娘子走去!
正在这时,手机又响起了!我一下子从幻想中惊醒,原来那轿子还没有被我撩开,几个轿夫也都好好的站着,面带微笑,并没有变成纸人,更没有烧起来。我掏出手机来,还是弟弟打来的,开口就说:哥,你可别着急啊,等着我们!
我当时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绝对是遇见鬼了啊,那这轿帘我还掀不掀呢,要等筱雅她们来了这事儿就更不好解释了。我环视一下周围,大家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电话那头弟弟又喊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说:不着急不着急,你们慢点儿,千万注意安全!
我正对眼前这个烂摊子一筹莫展,忽然路边走过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气冲冲地走到小区门口,看了看轿子,走到我跟前说:你是新郎吧,跟我过来。说完便朝远处走去。
我见过她,就是轿子里端灵牌的那个媒婆!我赶紧跟上去,希望她能把这个事儿给平息了。她走了几步避开人群就停了下来,转身说:你们怎么搞的!不看清楚是人是鬼就要往家里请,这幸亏还没进门,进了门谁也请不出来!
我心里有苦道不出,也不敢发作,能不能把这位鬼新娘接走还要靠人家。便好声好气地说:这是我们疏忽了,您看能不能尽快接这位走呢,我这边新娘也快到了。
真拿你没辙!拿着这个,轿子里那位,塞进她手里,其他的交给我!说完递给我一张黄纸符,我也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正要抬头问,眼前哪儿还有媒婆的影子,这媒婆还真是不一般,赶紧打发走了完事儿,省的添乱。
我拿着黄纸符跑回轿子跟前,掀开轿帘,果然是那个媒婆抱着一个遮红布的东西,我不敢细看,把黄纸符卷成细筒,塞进媒婆的手里,便往后退去,等着他们离开,到时候再跟家人解释就说人家也结婚,走错地方了。
没想到我刚退出来,几个小伙子噌地把轿子抬了起来,唢呐锣鼓一齐响,一行人冲着小区里就冲了进去!我一看这不对劲啊,这路走反了吧,赶紧跟了上去,还没走几步,本来还在眼前的轿子竟然已经离我很远了,渐渐地隐入黑暗,看不见了。
回头看看一群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议论纷纷。我真是有口难辩,不知道如何解释。正当此时,门口响起一阵汽车鸣笛声,我过去一看,筱雅他们来了!
由于刚才已经把礼炮用完了,所以现在大家陷入一阵尴尬,不知所措。这时候弟弟下车问我怎么回事儿,我说没时间解释了,我跟弟弟说去把备用的礼炮拿出来再炸炸!一边过去把筱雅抱出车,往家里走去。
婚礼正常地举行了,我喝了很多酒,大家也都在畅饮中忘却了早上的怪事儿。我也就没多想,也许人家走小区里是抄个近道呢,直到晚上我才意识到这事儿根本没有结束,而是一个可怕噩梦的开始!
当天的婚礼折腾下来,加上喝了不少酒,我早忘了凌晨那一码事,晚上几个朋友闹完洞房,我跟筱雅端坐在婚床上,竟然都有些忸怩。虽然我们早在大学的时候就光顾了各种小旅馆,但是这一刻的感受是不可言表的,古人说的圆房,也就是说,经历了这一刻,婚姻才是完整圆满的,是神圣的一个晚上。
我早已醉了七八分,这时看见筱雅可人的模样更是有些迫不及待。便猴急地扑了过去,具体情节鉴于少儿不宜,就不细表,我要说的是夜里醒来看见的景象。
大约凌晨一点左右,我由于喝了太多酒,夜里想上厕所,就摸索着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妈呀!只见筱雅正披头散发地坐在我身边,瞪着眼睛看着我!大家都知道其实睡觉时被人盯着是很不舒服的,虽然看不见,但总是隐隐约约地能感觉到。我心想这丫头啥时候起来的,我竟然没有察觉,难道欲求不满?我自嘲地笑了笑,手放在筱雅的肩上轻轻抚摸着,一边温柔地说:怎么了宝贝,新婚之夜激动得睡不着啊?
哪知她一把拍开我的手,一双眼睛凌厉而陌生地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说道:我跟她,你只能选一个!
这是什么情况!她这一句话直接把我吓醒了一半,我立马联想到轿子里的鬼新娘,战战兢兢地问:筱雅,你......
我叫鑫淼!昨天凌晨你娶回来的!我看见筱雅的脸都有些变形,神情怪异,看起来很陌生的样子。
你别吓我啊!那个...不是个误会么...况且,媒婆不是把你接走了么?我有些害怕,更多的是不解,我心想那媒婆不能给我耍什么花招吧,我跟她无冤无仇的。
哼哼,媒婆?这样说着,筱雅的脸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深情款款地看着我,我就是那个媒婆,实话跟你说,我也刚做鬼不久,就被配了冥婚,我才不愿意呢!没想到走半路被你这木头给劫了下来,我一看小模样还挺俊俏,心想嫁给你也不错,你别不知好歹,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比你那筱雅强多了!
什么鬼,什么鬼!这大喜的日子遇到个犯花痴的女鬼!我都听见她说我俊俏的时候流口水了,我怎么确定她是喜欢我,而不是想吃了我!
那,媒婆给我的,噢不,你给我的黄纸符.....
哈哈,说你是个木头,你还真是!那纸符塞到媒婆手里,就是高速媒婆,我已经成功到达目的地了,不用她操心了!好了好了别废话,我俩,两个选一个!筱雅平时是个文静的女孩子,现在这样一会儿凶神恶煞,一会儿又俏皮伶俐的样子,说实话,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呸呸呸!我赶紧从意淫中清醒过来,脑子飞速转着,要怎么摆脱这位神经质的鬼新娘呢?
我理了理思绪,心里有了主意,正色道:鑫淼是吧?早上呢,是我太大意,造成这个误会也不是我想的。你看咱俩也没拜堂,没有什么仪式,恐怕不合适吧?
什么合适不合适,没那么多规矩,再说了,前半夜,你也算跟我圆了房了,已经是夫妻了!筱雅一把抓住我睡衣的领口,身子就靠了过来,透着一股凉气。
我赶紧压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好:你看啊,你现在附在筱雅身上,我要是选你的话,总不能天天抱着你的灵牌吧,再者说,我跟筱雅早已有了夫妻之实,现在又有了名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
听我说完,筱雅也沉默起来,半晌才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你说怎么办?反正你休想让我离开!我已经是你的鬼啦!
我去,这么难缠,我原想说点儿可怜的话,让她感动放过我们呢,现在看来是没办法,只能出下策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我找高人来收拾你!自古邪不胜正的!我装作凶恶的样子说。
没想到她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扭过头去呜咽着:呜呜...连你都不要人家了,我生前被人嫌弃,找不到工作,父母每日责难,心想一死了之,死了也许能过得轻松些,没想到还是被人嫌弃,让我去做那孤魂野鬼吧,如果鬼也做不成,你就请道士来,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吧!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一来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先是我劫了人家的婚车,虽然她使了写小手段,但毕竟也是被我的魅力折服(发自内心的),所以如果我不收留她,倒显得我不够男子气概了。热血一上头,就说:你想留下来也行,只能留在筱雅身体里,不能伤害她。白天不准现身!刚说完又有些后悔,毕竟人鬼殊途啊。
没想到这丫头一下子又活跃过来,扑过来抱着我的胳膊,撒娇道:遵命,一切听相公安排~
我暗自叹口气,心想不知道这是好运还是歹运。人家古人三妻四妾说起来是夜夜新郎的感觉,我这背负着精神出轨的骂名,还不能享受一夫二妻的待遇。况且是阴魂附身,想到这些更加头疼难忍,索性不再琢磨,人生在世祸福难料,无非以后多烧几柱高香,一旦她有什么歹念,我立马请人除了她!
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发现筱雅已经睡了,平静祥和,眉宇间多了一股英气,让人又爱又疼,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一下,悄悄爬上床也躺下了。
我意淫着从此我和一人一鬼的幸福生活就开始了,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疏忽了一个关键的人物和鑫淼配阴婚的那位!
一旦那位爷也是个难缠的主儿,一两天新娘子还不去,不得找媒婆,一找媒婆这事儿不都败露了吗?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转身摇一摇筱雅的肩膀,轻声喊着:鑫淼,鑫淼,醒醒!
嗯~哇...困死了,你在干嘛啊,哎不对,谁是鑫淼啊!筱雅迷迷糊糊地醒来,接着开始发飙,林轩你给我说清楚,谁是鑫淼,叫得还挺亲切!
我正暗骂自己脑子进水的时候,筱雅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眼神变得犀利又有些调皮,声音贱贱地说:看来我的位置还是比她高一些的嘛,怎么了相公,叫我什么事儿呀?
看着她一脸无赖的样子我都不想跟她解释,直奔主题:跟你配阴婚的那位是谁啊,不会来找咱们麻烦吧!
切!瞧你个大男人,就这点儿胆子?我是你媳妇儿了,你怕啥?一个大活人还怕鬼不成?她一脸的 不屑。
是害怕,我连你一个小鬼都搞不定,谁知道那位是什么脾气,到时候来我家作祟,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只能找人收拾你们了。
她看我没有开玩笑,也正色道:放心吧,我们只能夜里活动,晚上我在,他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白天他是出不来的。
夜里,现在不就是夜里吗?我话刚说完,客厅传来,砰的一声!
回头一看筱雅,身子一软倒在了我的怀里,慢慢地睁开眼:亲爱的,我刚才做梦了好像,你在喊一个叫鑫淼的名字,我头好痛啊!
别怕小雅,老公在呢!我心想这女鬼果然是不能相信,万一这是那哥们儿找来了,她倒先跑了,我们两个大活人怎么对付啊!
正想着,客厅里又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筱雅吓得紧紧地偎在我怀里,声音都有些颤抖:什么声音啊老公...
别怕宝贝,我去看看,没准儿是野猫什么的,今天人多,门窗可能没关好,你别下床,我去看看。我把筱雅安顿好躺下,自己趿拉着拖鞋,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眼前这一幕让我终生难忘,脑子就一个念头老子一定找人搞死你们!
拉开卧室的门,我走进客厅,把门关好,我不想让筱雅看见什么不该见的东西。打开房灯,眼前的景象让我又惊又恐客厅桌椅被掀得乱七八糟,一些摆件也被风卷残云,窗台上几盆刚买来的花也被肢解得不像样子,整个一副遭了强盗的模样。我一眼瞄去,两团雾气正搅在一起,一黑一红,纠缠不清,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我心想这都什么东西啊,洞房花烛夜,就让我这么度过吗!我一方面摸不清这两团雾气的情况,另一方面也不想打扰到卧室的筱雅,最关键的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停下来啊!一时间不知所措,雾气还在东碰西撞的,我只能两只手在空中瞎划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两团雾气缠绕着往阳台冲去,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直接撞碎窗户的玻璃,不见了踪影,我站着没干过去查看,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回来。这时我是的门突然被推开,筱雅光着脚就朝我走来,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应该是鑫淼,但我不敢肯定,就问:你怎么出来?
刚才那团黑雾就是跟我配阴婚的那个人,他叫周凯。已经被我赶走,你得尽快去安山公墓,把他的尸体烧掉,他才不会再来纠缠咱们。咳咳!下次他再来,我不一定能顶得住!咳咳!说完身子一软,就朝我怀里倒来,我赶紧一把抱住她,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柔声问:亲爱的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儿,啊!客厅这是怎么了?!
我安慰她说是一只野猫,赶紧拉她回到卧室,心想这也别睡了,天已经快亮了天亮了去安山公墓找找这位周凯,烧烧香什么的,看看好不好使。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来到客厅,筱雅早就起床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见我醒来也没多说什么,就问我饿不饿。有筱雅这样贤惠的妻子,我当时心里就一个想法,我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我决定一会儿就去安山公墓,去解决这个大麻烦,毕竟是自己闯下的祸。心不在焉地吃了点儿东西,就找个借口出了门,出门前安顿筱雅说:亲爱的在家等我,阳台的玻璃我会找人来修,你可别自己动手。筱雅乖巧地点点头。
出了门我先联系了物业维修人员上门修玻璃,然后便往一个专卖香火纸人的市场去了,我想赶在中午时候去比较好,阳气比较足,公墓肯定是阴森森的。在市场上我又向卖货的老先生打听了不少东西,总之一切还算顺利,中午到了安山公墓,一直到傍晚才回去,没有人知道我在那儿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回到家的时候,筱雅已经把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她说我刚走不久午夜的人便来把玻璃换好并擦拭干净,我瞄了一眼确实一切如初,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晚上又有几个朋友来吃饭,一支呆到八点多才走,我庆幸鑫淼来捣乱。可是朋友们刚走不久,筱雅便一副凶恶的表情朝我走来,我知道这一定是鑫淼了,但也没有多害怕。
我刚刚去了安山公墓,周凯的尸体还在,但阴魂不见了,你对他做了什么,不是让你烧掉尸体吗?我心想这货还去检查我的工作进度。
我是没烧他的尸体,我觉得世上所有的事儿都是可以和平解决的,我烧了他的尸体,他就没法超生了。所以我买了香,纸钱,水果和一些酒,去跟他聊了一个下午,他被我说服了,可能去投胎了,就这么简单。不管你信不信,我自己是根本不信。
就这么简单?鑫淼看起来有些不信。
噢对了,他留了东西给你。我边说边从兜里往外掏东西。
什么啊...啊!鑫淼话还没说完,我一把就将掏出来的黄纸符拍向她的脸,一时间鑫淼面目狰狞,挣扎要向我扑来。
这时候门被推开,我回来的时候没有锁门,来人正是鑫淼和周凯的媒人。我今天出去到鬼货市场并没有买任何东西,而是在打听鬼媒人的消息,这一片做这个的本来就少之又少,加之我描述的还算准确,很快就找到了媒婆。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她说了,她便随我一同去安山公墓,把周凯的阴魂给牵走了,又给了我一道锁魂符,让我控制住鑫淼,由她来牵魂。
我知道我这么做有些不君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下下策。我总不能跟一个人格分裂似的老婆过一辈子吧,何况还不是真正的人格分裂。
媒婆进来没有废话,手里不知道拿着一件什么工具,一把就按在鑫淼的头上。这是鑫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问我:为什么?
我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安慰她:鑫淼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是毕竟人鬼殊途,再说你也是有婚约的鬼了,你跟周凯会幸福的,度个蜜月,然后去投胎吧!
我都觉得自己说得虚伪,我心想劳资就是想让你赶紧离开啊,附在我老婆身上,共侍一夫,什么鬼啊!这时候鑫淼已经闭上了眼睛,我看见她的眼角渗出一滴亮晶晶的泪水,被我贴在脸上的纸符也随即飘落。她身子一软,便要倒下去,我赶紧过去抱住她,把她抱到卧室放在床上。
客厅媒婆已经收拾好东西,对我说:我不可能一直困着他俩,我会尽快找师傅帮他俩超度,不过如果他俩怨念太重的话,我保不齐他们会不会回来。
我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啊!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没这金刚钻你瞎折腾什么啊!你到时候一走了之,我可是要在这儿扎根的,原来一个还不够头疼的,现在俩鬼站一个阵营了,我怎么能搞得定!可是嘴上还是得说好话:那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免被他们纠缠呢?
只能他们自己放手,或者你去找高人给屋子镇件宝物。媒婆说完就走了,我都来不及说话。
我颓废地坐在沙发上,这时候筱雅竟从卧室出来了,坐在我身边幽幽地说:相公,你竟然要赶我走么?
什么鬼,我吓得一下子往后退去,有些与语无伦次:你是谁!怎么回事啊!什么情况!
我是鑫淼啊,你以为那媒婆真的是我的对手?她牵走的是筱雅的魂,这下咱们不会人鬼殊途了,相公,认命吧!看着她阴险的笑脸我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心想这回完蛋了,筱雅被牵走了魂,即使我把她救回来,她肯定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恨死我了。
而且以后我再想找人来收拾鑫淼就很难了,因为她既可以白天活动,又可以晚上监视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傀儡一样,陷入无边的黑暗,不能挣扎,只能在窒息中苟延残喘,在束缚中服从命运。
我叫林轩,读完大学就在一家公司做采购,一做就是三年,如今已经离经理的位置不远了,只等上任经理调令下来,卷铺盖走人,我立马上任,算上是一档子喜事儿,另外一件一喜事儿就是我跟相恋七年的女孩筱雅,结婚了。双喜临门,本该高兴的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结婚当天经历了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怪事,凌晨迎娶新娘的时候误打误撞地把配阴婚的花轿给迎进家门了,一番折腾竟然被女鬼鑫淼附了筱雅的身体,筱雅的魂却被请来帮忙的鬼媒人给收走了,我面对着这个魂魄是鑫淼,身体是筱雅的新娘有苦说不出,而这也正是我踏上这条不归路的导火索吧!
和鑫淼配阴婚的是一个叫周凯的死者,周凯的鬼魂也在那天晚上一同被鬼媒人收走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半吊子媒婆还以为把鑫淼和周凯的鬼魂收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却把筱雅的魂魄给收去了。
我不知道那媒婆会怎么处理筱雅他们,但据她走之前说,她不会困他们太久,要找师父帮他们超度,筱雅还没死,按理说阳寿未尽,应该是没办法超度的,但看那鬼媒婆也没什么大本事,难保到时候不会做出什么不着调的事儿。我得想办法赶在媒婆超度他们之前,把筱雅的魂魄给救回来!
可是这边鑫淼会放我去吗,退一万步讲,鑫淼即使放我去,我怎么找媒婆呢,她说要去找师父帮周凯他们超度,谁知道她会去哪里。不管了,还是先想办法拜托鑫淼,再想办法吧!
话说回来,我自己有点儿自知之明,相貌平平,能力有限,家底也就小康,这女鬼为什么就非盯着我不放了呢,无非是娶亲当天闹了点儿误会,无意中把她的花轿给拦下来了,可是人鬼殊途,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除非她有个肉身......哎不对,那现在她不就是占着筱雅的肉身吗!?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这不会是个圈套吧?
看着我眉头紧锁的样子,沙发对面的鑫淼笑了,有一些阴森可怖:怎么了亲爱的,还在想筱雅吗?我说你呀,就是不知足,筱雅的身体,我的魂,一个人占着两个新娘,这社会上哪儿找这个好事儿去,我知道你心里别扭,可木已成舟,退一步说,我可也是跟你圆过房的人,你可不能厚彼薄此啊!说着翻了个白眼。
这一番话说得倒成了我的不是,我平白无故的娶个媳妇儿还被鬼附了身,又丢了魂,哪儿的道理!一时间有些生气,梗着脖子道:你也别跟我说这没用的,现在筱雅的魂被媒婆带走了,我得想办法把她救回来!
鑫淼一听不乐意了:哎哟我说你个负心汉,小脾气还挺倔的,救她回来那我呢?说着眼神又黯然下去,语调悲戚,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可怜我还为了你跟周凯大打出手,救你于水火,好啊,你去救她吧,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跳楼,反正我当个游魂野鬼你也不会在意!
我心底一惊,这蛇蝎妇人,她跳楼了,我救筱雅回来还有意义么?无奈之下我只能出个两全之策,站起来走过去把鑫淼搂在怀里,柔声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赶你走,可毕竟我跟筱雅有七年的感情,现在又有了夫妻名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是个有情有义至人,不能就这样抛弃筱雅,置她于水火吧。再者说,我若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想必你也会看不起我吧?
怀里的鑫淼好像有些动摇,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可怜楚楚:那你说怎么办?
我一看这事儿有谱啊,先把找到媒婆,到时候我在想办法跟媒婆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一起除掉鑫淼,这么做虽然有些不丈夫,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这样打定了主意,说起谎来连我自己都信了:你先陪我去把筱雅的魂魄救回来,你俩都留在我身边,我一定照顾好你俩,筱雅肯定能理解我。
你不许骗我,如有半句假话,我立马跟这个肉身同归于尽!
怎么会呢?咱们赶紧出发吧,万一媒婆已经找到了师父,就来不及了!我扶着欣淼站起来。
好吧,我帮你!
看着鑫淼坚定的眼神,我忽然觉得我这么骗她是不是有些不妥,可是一想到筱雅还在媒婆手里,我只能下狠心了。
话说之前找媒婆的时候,是在鬼货市场的深处的一间小店面里,那是一家门头挂着红绳的香火店,店里是一个小伙子打理,而媒婆却在店面的后院,我没进去过后院。上次找她的时候,小伙子去后院喊媒婆,我只偷偷地瞄了一眼,里面有些阴森森的。但当时有急事儿,我也没多在意。
我跟鑫淼打出租来的,司机在市场的不远处停下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开进去。我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讲究和原则,更何况我现在正摊着这么一件邪乎事儿,所以很能理解司机的做法,就跟鑫淼下了车往里面走,一路上经过寿衣店啊,花圈店什么的,我发现鑫淼的眼神异常的兴奋,如果不是我拉着,难保不会冲进去试人家的寿衣。于是低低说了句:矜持点儿,你看那些店主都在看着你呢!
怕什么,就他们那点儿本事,跟我都不是一个档次的!鑫淼有些自得。
可我分明记得她跟我说过她是刚死不久的啊!我更加确定这里面有问题了,于是加快脚步往媒婆的店走去,很快就到了门前。
我俩推门进去,小伙子正爬在柜台上睡觉。我咳嗽一声,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瞅了我半天,才嘟囔着开口:又是你啊,要买点儿什么吗?
啊...那个,不买东西,我来找你们老板的!我有些窘迫,毕竟一天找两趟鬼媒人的人不多,何况我还带着鑫淼。
我师傅啊,刚回来不久就出去了,小伙子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鑫淼,这位姑娘...
话没说完,鑫淼一抬手,那小伙子便晃悠着瘫到柜台底下去了。我知道小伙子是看出了鑫淼的不对劲,做这个的,多多少少有点儿道行。不过我不知道鑫淼对他做了什么,正要询问,鑫淼抢先开口了:
这孩子岁数不大,说谎倒是张口就来。这店有个后院,媒婆一定在后院!
你怎么知道有个后院!我有些惊讶。
我从后院坐轿子走的,你说呢?!鑫淼白了我一眼,绕过柜台,往后门走去了。
我顾不上小伙子,赶紧也跟了上去。
后院正面是两间矮屋,早已破旧不堪,两边都是土墙,墙根下摆列着纸人纸马,纸人统一的男红女绿,纸马配红鞍,小院当间是零零落落的杂草,整个院子灰暗破落,纸人纸马的色彩让气氛有点儿诡异。这要是两天前让我来,我能当场吓尿了,现在身边还站着个女鬼,我反倒不怎么害怕了。扭头看看鑫淼,她更是泰然自若,好像是她家一样。
走到矮屋门前,我正要敲门,鑫淼一把拉住我,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比在唇间,示意我安静。她蹑步靠近窗户,眯起一支眼凑上去,往里瞧,几秒钟过后,忽地往后一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赶紧也凑过去看了看,屋里昏暗无比,借着烛光我看见一个古老的香案上面摆放着一些奇怪的器皿,那媒婆一身红衣,正背对着我们,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她在干什么?我不解地问鑫淼。
鑫淼好像很忌惮,但终于还是嘟嘟囔囔地开口了:
她...她在炼魂!
转眼间那利爪已至喉前,我想躲开已经来不及,抬手就把木棍竖立在面前,喀吧一声,木棍应声而断,不过我已经有时间反应了,扔掉木棍立马弯下腰去,用肩膀顶着她的小腹,双手揽着她的腿,用力一掀!以前打架的时候这招屡试不爽,媒婆虽然力大无穷,但总归是吃不住我这一掀,双手乱挥着就向后跌去!
砰的一声!那媒婆的脑袋恰好磕在门前的石阶上,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便晕了过去!一旁鑫淼还没反应过来,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站起来朝她一笑:
愣什么神,快去救他们啊!
哦!鑫淼愣了一下,马上朝屋里跑去,我随即也跟了进去。
屋里还是那个古旧的香案,我看见香案上两个葫芦状的陶瓷罐,就问鑫淼:这是装筱雅他们魂魄的罐子么?
是,这个是筱雅的,咱们赶紧走吧!鑫淼从两个一模一样的罐子中拿出一个,拉着我就要走。
周凯呢,不救他么?我站着没动。
你放心,那八婆不会对周凯怎么样的。走吧!
我还是没动,怎么都觉得不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抢了人家老婆,又害人家被抓,现在再弃之不理,我的良心是接受不了的。就把另一个罐子也拿了起来,对鑫淼说:你是怎么想的我不管,我一定得带他出去。还有,那个媒婆怎么办?
随便你,想带就带吧!我实话跟你说吧,咱俩根本不是那媒婆的对手,现在不走,一会儿想走都来不及!鑫淼转身就要往外走。
我心想跟我吹了半天,现在也就这实力。但我更担心的是出去以后怎么解决这个烂摊子,先不说我不知道如何让筱雅的魂魄回到身体,更不知道如何让鑫淼离开筱雅的身体,单说周凯,我把他带出去,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还是先出去再说吧,在这里耽搁不得。我跟着鑫淼就往外走,门口的媒婆还没有醒来的意思,我心想这一下子磕够呛啊!冷笑一声就从她身边往外走了。
前面鑫淼已经快到前屋的门口,我正要迈步追上去,忽觉脚踝一阵疼痛,像是被大号的老虎钳钳住了一样,我低头一看妈的!那黑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我的脚踝,幸而媒婆还没睁开眼。我试着挣脱了一下,动不了。抬头再看鑫淼,早已没了踪影,我心中正骂娘的时候。脚下传来一声阴森忧郁的叹息:
唉...可怜的人呐,还是乖乖留在我这儿吧!
我低头一看,媒婆已经醒过来,正躺在地上有些幽怨地看着我。我心中骇然,这下他妈的没法儿了,看样子是要折在这个小破院子里了,想想还没跟筱雅过一天正常的生活呢,我不由的怒火中烧,举起手中的陶瓷罐照着媒婆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咔嚓!陶瓷罐应声破裂在媒婆额头上,我看见她的额头上渗出黑色的血。同时一股黑烟从破碎的陶瓷罐子里升腾出来,汇聚成一团浓墨似的雾气,在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的时,直冲着媒婆的脑袋窜了进去。
媒婆松开抓着我的黑爪子,蹭地站起来,摇摇晃晃,扶着已经破烂的门框挣扎着,伸出一只手似乎还想抓我,只见她面目狰狞,黑血淌了一脸,张大的嘴巴里似乎长出了青色的獠牙,我几乎能闻到她嘴里的恶臭,嘶哑的咆哮声让我不寒而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忽然她脖子断了似的脑袋耷拉了下去,很快又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痛苦的样子咬牙切齿道:
快逃!我控制不住她了!
我很惊讶,竟然是个粗犷的男声。这时候我清醒过来,心想这是周凯的鬼魂附了媒婆的身在救我吧!我没再犹豫,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便朝门口跑去了,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似乎近在耳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没有太多的害怕,甚至有一点点感动。
从媒婆的店里出来,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这个阴森压抑的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呆。一口气跑到市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开始喘气。
司机也真不含糊,都不问我去哪儿,开车就走。
半晌,我缓过神来,心想我该去哪儿啊,鑫淼她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实在不行我就先回家,虽然媒婆很可能找上门去,但鑫淼她俩也可能在家里等着我。我告诉司机地址,靠在车座上回想经历的一切,希望可以理出一些头绪。
首先是最怪异的媒婆,我根本不能确定她是人是鬼,或者是别的什么怪物。另外鑫淼提到的炼魂,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确定媒婆在高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答应帮我的时候,说要把两只鬼魂收走,但事实上却收走了筱雅的魂魄,而照鑫淼的说法,媒婆的功力其实足以分清楚哪个是筱雅哪个是鑫淼,除非她带走筱雅是有心为之。至于为什么,这是一个问号。
另一方面是鑫淼,我怎么也不相信她是因为一面之缘和一个所谓的洞房而对我用情至深,换句话说,如果她真是对我一片真心,怎么会骗我说媒婆对大活人没什么办法呢?我差点儿死在那媒婆手里啊!还有最后在媒婆的院子里也不至于跑得那么赶紧利索吧!那么她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想起来筱雅的魂魄现在在她手里,我心里一惊,这两个最怪异的人或者鬼,都在刻意地抢夺筱雅的魂魄,那么问题的关键可能就在筱雅身上,难保鑫淼会对筱雅的魂魄做出什么事儿来,我赶紧催促师傅快点儿开车。
气喘吁吁地推开家门,卧室客厅厨房包括卫生间,转了个遍,空无一人,安静得只剩我的喘息。我又试着拨打了筱雅的电话,果然没人接听。我颓废地在阳台上踱着步,叼着一支烟苦思冥想,筱雅究竟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呢?
遇到这奇怪事儿,难免就会往怪异的方面想,我恍惚间想起每年陪筱雅过生日,夜里看完电影一起回学校,总能看见十字路口有人在烧纸。对了!筱雅的生日是农历七月十五,脑子里立马蹿出几个字:中元节!其实以前也知道中元节就是鬼节,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一天,但生日赶上了,也不会多想,现在遇到这些诡异的事儿,很难不把这些联系在一起的。
筱雅极阴之时出生,她的魂魄会有什么特殊之处么?又想到鑫淼说的炼魂,我心里一阵莫名的恐惧,脑子飞快地转着,心想此时鑫淼会去哪儿?如果我是鑫淼我会怎么做呢?
假设媒婆有通灵的能力,能够知道鑫淼的藏身之处,那么鑫淼一定会尽可能地往远跑,越远越安全;但如果媒婆也不知道她们的去向,那么,最安全的地方就是......
正这样想着,往楼下瞄了一眼,这一瞄不要紧,一个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不就是媒婆嘛!一时间我脑子飞速运转,媒婆第一时间来我家,那就说明她也不知道鑫淼的去向。如果我是鑫淼的话,一定会潜伏在某个地方,等待媒婆离开之后,回到后院的小屋,需要做的不过是让小伙子再多晕一会儿。
想到这里,我心里已经大概有了计划,随手找了一张纸,在上面写到:安山公墓。再往楼下瞧去,媒婆刚刚跨进楼道。我把纸放在茶几上面,出了门。这时候电梯显示数字正往下运行,我家在17楼。我转身从楼梯往下跑去,三步并两步,几乎是往下跳了。
到一楼的时候我瞄了一眼电梯,刚刚往上运行到四楼,纸条一方面能迷惑一下媒婆,如果能把媒婆调到安山公墓,又能争取很多时间,差不多够了,只是不知道鑫淼打的什么算盘。我飞快地跑出小区,打车直奔鬼货市场!
顺利地摸进媒婆的小店,那小伙子还在酣睡,我心里已经有了八分把握。在柜台后面翻了翻,钱柜旁边放着几张纸符,和一根铁棍,我都收了起来。虽然我不确定这几张纸符和铁棍哪个对于鑫淼来说威胁更大些,但是铁棍给我的安全感无疑是更强烈的,沉甸甸的铁棍握在手里,我仿佛又回到了年少轻狂的中学时代,只不过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好坏难辨的女鬼。
一边偷偷地往后院摸去,一边看了看手里的几张纸符,上面划拉着几个扭扭曲曲的红字:敕令大将军到此镇,对于此符我倒是有些映象,好像媒婆在我家镇住鑫淼的就是这样子的纸符,不过被媒婆给收走了。不管有没有用,聊胜于无吧!攥紧了铁棍和纸符,我蹑步走进了后院。
由于后院小屋的门已经被我撞坏,所以此时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人背对着我站在小屋里的香案前。我非常清楚那就是附了鑫淼鬼魂的筱雅,隐隐约约还听见她在念叨着什么。一瞬间想起她说的炼魂,我不由得怒从心起,恶向胆生,举着铁棍便冲了过去,没几步便到了鑫淼的身后,抡圆了胳膊,铁棍咣当一声便砸在了鑫淼头上,这时候我也没有想会不会砸坏筱雅的身子!
没想到的是,鑫淼竟纹丝没动,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我有些愕然,颤抖着把纸符往她背上拍去,纸符刚一接触她的身体,便烧了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我正惊讶,鑫淼忽然发出了咯咯的笑声,那声音阴森恐怖,好像青蛙一般,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转化成哈哈大笑,一边转过身来,我看见她的头发都像起了静电似的蓬松起来,眼睛里充满了恶毒的光芒,红唇似血,一嘴白牙没有一丝光泽。
我被惊呆了,感觉扑面而来一阵阴风,似乎要穿透我的身体。我打了个寒颤,再仔细看去,鑫淼慢慢恢复了正常,双手搭着我的肩膀,阴险地笑了笑:
我已经成功了,为我庆祝吧!
说完一手瞬间掐住了我的咽喉,我感觉脖子要被捏碎了。只几秒钟的时间,我的意识就模糊了起来,手中的铁棍和纸符都滑落在地上,铁棍落地的叮当声在我的脑海里竟然清晰无比。正当我要失去知觉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贱人!放了他!
脖子上的力量随即消失,我在晕倒之前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拿着一把棍状的东西,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也不在乎他是谁,因为那一刻我以为我就这样死去了。经历了这么多,也许这样我才能跟筱雅安稳地在一起。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脑子里渐渐有了意识。我多么希望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温暖的阳光和筱雅的脸庞,就像电影里那样,昏迷的过程中有人把这一切麻烦都给解决掉了。
慢慢睁开眼睛,我就知道我想多了,还是那个阴暗的小屋,我挣扎坐起来,扭头一看,柜台的小伙子正倚靠破碎的门框坐着,我心想不会是他救的我吧,我见他胸口起伏还挺大,就知道他没什么大碍,爬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喂,醒醒啊!
没想到他没睁眼,却先说话了:别摇了,我没昏过去。
我知道柜台的小伙子是不会救我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是...周凯?
没错,刚才跟鑫淼恶斗一场,我在这个躯体里呆不了多久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诧异:你为什么要救我,鑫淼呢?
周凯挣扎着坐正身子,咳嗽几声,表情很痛苦:你应该听她说过炼魂吧?你老婆的魂魄只魂中极品,炼魂是为了提取魂魄中的能量,人修道,鬼修罗,魂魄的能量抵得上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修为。媒婆和鑫淼一人一鬼,所图不过就是筱雅的魂魄。刚才救你之后,我几乎招架不住鑫淼的进攻,要不是正遇到媒婆赶回来,我怕是要魂飞魄散在这儿。鑫淼一是刚刚练得魂能,二是与我大都也损耗精气,自知不敌媒婆,翻身从别院逃了去,那媒婆也随之而去。
我心里大概有了个概念,但我还是不知道他们三个有什么关系。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我得问清楚:
那么,筱雅还有救吗?我的意思是,她的魂魄还...完好么?
我只能用完好这样的词,因为我对此毫无概念。
这时候周凯扶着门框要站起来,我也赶紧爬起来去扶他。他看了看一院子的破败景象,纸人纸马都被飓风撕乱一样满地都是碎片。他说:
如果时间不长的话,应该可以就她,赶在她的魂魄被完全吸收之前。但是我还是劝你放弃这个想法,虽然我知道筱雅对你很重要。以咱俩现在的状况,她俩任何一个随便出手,都能至咱们于死地,更别说她俩现在在一起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祈祷奇迹出现,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没准儿可以有机可乘。
可等到那会儿,筱雅的魂魄还有救吗?况且咱们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儿。我有些着急。
说不好,除非现在出现奇迹,天将神兵,助你我一臂之力...话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我俩朝门外看去,门前空地摔下来一个人影,像是从屋顶滚下来的。
我心想不会真的有神相助吧!这神仙起落架可能没打开,落地方式出错了,但不影响,只要能救筱雅,谁都无所谓。我凝眉瞧过去,那人衣衫破烂,俯卧在地上,长发遮住了脸庞,加上阴暗的气氛,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女鬼。
我跟周凯搀扶着走过去,捡起铁棍,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人扒拉着翻了个身,这特么不是筱雅么!我赶紧扔开铁棍,跪下去把筱雅抱在怀里,伸手轻拍她的脸蛋:筱雅,筱雅,是你吗?快醒醒啊!
周凯这时也捂着胸口踉跄着往前屋柜台跑去,不一会儿端着一杯热水递给我,我试了试水温,正好。便小心翼翼地往筱雅嘴里一点点倒。
不一会儿,筱雅咳嗽着行了过来,看见我正抱着她,虚弱地问:亲爱的,咱们这是在哪儿啊,我好害怕。
我抱紧了她,安慰道:不要怕,我在呢,咱们这就回家,老公在,没人能伤害你!
说这话我自己都心虚,如果我能保护筱雅,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另外我不确定筱雅现在是什么情况,她都知道什么,鑫淼和媒婆怎么样了。
亲爱的我刚才梦到两个人纠缠着厮打,跟武侠剧似的,然后一个追一个跑,被追的忽然一回头,一掌就拍在追来的人胸口,她自己也被撞得飞了出去,奇怪的是那一撞好像也撞在我身上一样,我一下子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
筱雅这么说,我跟周凯都有了眉目。这算是个奇迹吗,两虎相争,两败俱伤,最好是一个魂飞魄散,一个命丧黄泉才好,以后不会再有麻烦。
我抱起筱雅准备跟周凯道别,但眼前这个帮了我好几次,又挺神秘的男...鬼,他该怎么办呢?
周兄!你对我有恩,我日后一定常去看你,男人之间不矫情了,你多保重!
周凯朝我摆摆手:赶紧回去吧,我去找找鑫淼她俩,照筱雅说的,她们应该在附近。以她们现在的状况,我举手之劳。
听他这样说我便不再多虑,倒是怀里的筱雅问道:亲爱的鑫淼是谁啊,这男的是谁,他怎么认识我...?
我安慰她说回家再说吧,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说着朝周凯点点头,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到家之后筱雅早已在我怀里熟睡,我没叫醒她,自己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家里门窗闭好。我发现留在茶几上的纸条已经不见了,心想这些可能都不重要,看着熟睡了筱雅我有些自责。但愿老天眷顾,不要再让我们遇到什么意外了。
迷迷糊糊地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我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筱雅正端着两个盘子到茶几上。她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昨天并没有摔伤,屋子低矮也是有好处的。灿烂的阳光下筱雅像女神一样,镶着金边儿就坐在我的对面,我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不知道有没有淤青,但看筱雅的样子,她应该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见我醒来,筱雅笑眯眯地说:累了吧 ,沙发上就睡着了。来,趁热吃个煎蛋,我刚煎好的。你吃着,我去把牛奶端过来。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她一转身,我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不用说筱雅跟我谈了七年的恋爱,就连我最普通的朋友也知道:
我从来不吃煎蛋!
我意识到真正的噩梦也许才刚刚开始,我望着桌子上的早餐开始发呆,一种无力感侵蚀了我的身体,我几乎要瘫软在沙发上,这时候筱雅,噢不对,或许是鑫淼,鬼知道,她要说她是媒婆,我现在都坚信不疑!只见她端着牛奶走过来,放在桌上,柔声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其实我真的想说看见你我就倒胃口,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侥幸,或许筱雅是由于受了重击而忘记了一些往事细节,比如这几天来发生的怪事儿,她只字不提,也许是选择性失忆也没准儿,我只好说:你吃吧宝贝,我不饿,没什么胃口。
闻言她不再多说,也没提起之前的事儿。
一个上午平安无事,她就是不忙不慌地收拾着家,窗户擦得锃亮,地板赛舔过的!我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到午饭的时候反倒是我有些坐不住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啊,筱雅现在的状况我也不能直接拉着她说,走,咱上医院瞧瞧你失忆没?
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周凯,或许找到他,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但是,看着筱雅在家里忙来忙起,时而弯腰拖地,时而踮脚擦窗,这个季节的阳光不是很刺眼,但亮亮地打在筱雅身上,还是有一种暖暖的感觉,一时间我有些忘情,如果能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很多事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这时候脑子里一根筋死死地绞痛着发出警告:这女人很可能不是筱雅啊!我恍然醒悟,是自己太大意,太渴望平淡了,单方面地希望眼前的筱雅是真正的筱雅,可是这一切谁又能说得清呢?一念至此,我连周凯也否掉了。如果他能知道真相,昨天就该告诉我筱雅是真是假了,他没说这个,三种可能,一是他也看不出来,无可厚非;二是我最希望的,筱雅是真实的,他觉得没必要跟我说;三是他看出来了,但有意瞒着我。
我祈祷最好不是第三种,那样我要应付的麻烦可就又多了一分!
我心里安定不下来,咬咬牙决定今夜夜访安山公墓,找周凯!
时间飞快,我大半夜没合眼,只等着十二点过后,筱雅睡得正酣,我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衣服没敢穿,拎着鞋子和衣服就出了门,在黑不隆冬的楼道里穿好衣服鞋子,按了电梯。电梯一路下行,我想了很多,比如到了安山公墓怎么跟周凯说,或者我能不能找得到周凯,万一他想要我的命,我该怎么办?这样胡思乱想着,叮!
电梯门打开,我一抬头,门口赫然站着一个男人!正背对着电梯这边吸烟,黑暗中我似乎能隔着他的脑袋看见一红一暗的烟头闪烁着,丝丝烟雾在他头顶盘旋不已,我心想这特么谁啊大半夜不睡觉站这儿吓唬人,真有病!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个机灵赶紧转身,嘴里大声骂着:我X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吓唬人,有病吧!
他转过身来,这一声喊也使声控灯亮了起来,我眼睛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很快就看清楚了他的脸这特么绝对是在逗我!
这特么是周凯啊!我虽然没见过他本人,但我在他的墓碑上见过照片,绝对是他!一时间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倒是他先开口了:走啊,咱们喝点儿?
我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往外走,脑子一团乱麻!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恍然醒悟,站住了问道:你不是鬼魂么,怎么可以.....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他也站住,颇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说:本想边喝边聊,你看你这迫不及待,那我就跟你透漏点儿消息吧。看我不说话,他接着道鬼魂是不能直接以实体的形态出现在人类面前,但那说的是普通的鬼魂,我不一样,我有了至阴至纯的阴魂,随心所欲!
我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筱雅...我不敢多想,但事实摆在眼前,我又怒又惊,却无能为力。
走吧,咱边吃边聊,我得好好感谢你才对!周凯说着一手来搭我的肩膀。
我忽然一惊,抬手打开了他的胳膊,跳开来骂道:你个无耻败类王八蛋!老子跟你拼了!四下一瞅,一时间找不到趁手的棍棒砖石,我挥舞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啪!一拳揍在了周凯的手心里,他稍一用力,我的指关节发出了格吧格吧的响声,疼痛难忍,我不由自主地腿软脚歪,身子一偏倒在了地上。
何必这么看不开呢?筱雅不是还好好的在屋里睡觉吗?这样咱们算得上双赢,你有什么看不开的呢?看我摔倒,他又伸手来拉我。
我照旧一把拍开,狠狠地骂了句:滚!
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指着周凯狠声道:姓周的你听着,今天你要么弄死我,要么把筱雅的魂魄还给我!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你好过!
都是大老爷们儿不要为了个女人大动干戈,你想想,有我在,以后你有多少麻烦事儿我能帮你摆平呢?况且你还跟筱雅过着卿卿我我的甜蜜小日子,何乐而不为?好好想一想吧,哎~他说着叹了口气,抬头看看月亮,煞有介事地说,像我这样大公无私为人着想的鬼已经不多了,只恨这世人太痴太愚,今晚这酒算是喝不成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安安分分过你的小日子,不要再自讨没趣,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一听去你姥姥的,说的什么狗屁,挣扎着又冲过去,挥拳就照脸砸去,喀吧!手还没到,我的脖子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给扼住了,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只剩下嘶嘶的喘气声。
周凯似乎有些无奈:看来让你活着也是个累赘,之前是看在鑫淼的份上,现在你可别怪我手狠了!说着手指发力,我能清楚地听见我的脖子发出喀吧喀吧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被捏碎了。
正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一声娇喝:周凯,你给我住手!
发布时间:2019-07-22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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