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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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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今天,我又一次推开房门,看见秀姨在回廊的拐角处阴侧侧地盯着我,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瞬间消逝。最终,我还是收回了想要跨出的腿,默默地退回房内,等着晚上卓文弈的归来。

  这已经是我父亲失踪的第二个月了。我心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卓文弈。但是随着半个多月的相处,我已经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去帮我寻找。

  原本,我和父亲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镇。我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的,父亲开杂货铺养家。这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与那些国家政党革命毫无关系。然而母亲去世后,父亲却告诉我,他是爱国组织天宿的一员,一直在为祖国的抗日工作出一份力。

  天宿是一个神秘的组织,成员众多,成分复杂,不论党派,只为救国。除了高层,其他成员均是单线联系,以明面身份做掩护,暗地里进行抗日活动。父亲的杂货铺,正是其传递消息的有力道具。

  但在一个月前,父亲接到了去宁城的任务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整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放心不下,关好杂货铺,就坐上了去宁城的火车。我从未出过远门,也鲜少与人交流,来到宁城这个日本伪政府控制下的大都市,我不知所措。

  幸而关于组织的一切父亲都没瞒过我,我只能以父亲代号发出讯息,等待组织人员的接洽。我在一间小旅馆住下,三日之后,我却苏醒在一间古朴的宅院里。

  我摸了摸依然剧烈疼痛的头,心下了然,我定然是被人迷晕劫过来的。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冷着面容,打量了我很久。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白天见到卓文弈,他的西洋装扮与这古色古香的房间格格不入,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虽然有很高几率落入亲日份子的手中,但这绵软的床让我更倾向于组织。而他接下来对父亲工作实质内容的叙述,更让我坚信不疑。

  不过组织是单线联系,就算是组织的其他人,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说出了我的疑问。

  我的代号,食月。他懒得再多说一个字,我却十分惊喜。这是父亲上线的代号,而这次来宁城的任务,正是食月发布的。

  我激动地站了起来,问道:我父亲呢?哦,对了,我父亲才是闪星,一个月前接到你的任务来到宁城

  他抬手制止了我的解释,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父亲徐宁是闪星,而你,徐芸安,是为寻父而来。一个月前,我确实有任务让你父亲来宁城,但是,你父亲在下火车后就已经失踪,我一直派人寻找,目前无果。以我在宁城的势力还未找到,你孤身来寻更是难上加难。

  我有些失望没有得到父亲的消息,却也不禁烦忧,我的确没有什么实力去找,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在宁城多留一段时间。

  卓文弈见我沉默,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你既然对你父亲的事这么了解,想来对于组织也是知晓的。做这些事情,难免会遭受意外。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还是会继续搜寻。如今闪星位置已空,必须有人重新顶替,如今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但是以你的能力,还不足以担任闪星联络的重任,我会报告上线让他重新派人,而现在正好有个要紧的任务交给你,你

  他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我思考了良久,我已经知道了组织的这么多秘密,已然不能全身而退,而且我还需要组织的力量寻找父亲。况且身为国家的一员,我本来也有义务为抗日服务,父亲对我从小的教育更是坚定了继承父亲志向的决心。

  最终,我重重地点下了头。

  他似乎很满意,交代道:很好。从现在起,你的名字是周汐荷,家乡在浣州,父母在做布匹生意,独自来到宁城寻我,是我的未婚妻。

  我讶然,刚想问些什么,他立刻打断,告诫道:详细情况秀姨会告诉你,她是我的心腹,值得信任,以后有要事,可以告诉她。至于其他人,你就当作不存在。另外,未经我允许,不能随意出门。不要以为这个任务很安全,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间宅子。

  说完就匆匆离去。随后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她阴沉的嗓音说道:我是少爷的乳母,秀姨。汐荷小姐,接下来由我解释

  二、

  那是我第一次和秀姨交谈。她的手布满皱纹,总是皱着眉头,声音阴阳怪调,整个人阴沉沉的,让人难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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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还是了解清楚了现状。卓文弈确实势力强大,是宁城一半经济的掌控者,也是目前伪政府代表泉川大佐的拉拢对象。拉拢方式无非是联姻,但这势必会影响到卓文弈为组织提供钱财帮助。于是卓文弈以早有未婚妻为借口,推辞了。泉川大佐势必不甘心,非要见一面。卓文弈只好联络了家乡浣州的组织成员,编造了一个未婚妻的身份,让人替代。身份的真伪自然让人查不出差错,然而未婚妻的人选却一直没有着落。如今我的到来,正好解决了这个麻烦。

  这可以算是个轻松的任务,但为了防止泉川大佐故意暗杀好让联姻促成,我必定只能待在这个空荡荡的大宅里。而卓文弈的工作地点在城中心,他为了方便接受消息,故意住在这个城郊的古宅,每天早晚来回。我只能晚上才能见到他。

  在这里的半个月,我总是觉得有一丝古怪,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我每次问起父亲的事,得到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没有。而且即使在院子里逛逛,我也感觉到有人偷偷跟着我,那种被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的体验,实在让人毛骨悚然。就算是保护我的安全,也不至于此。而那个古里古怪的秀姨,时而一直出现在我附近,探究似的看着我,时而又完全不见踪影,像是没有这个人一般。宅子里还是有些仆人的,他们到是一切正常,却是一问三不知。

  奇怪的感觉和父亲踪迹的无果,让我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我现在就像是与世隔绝,对外面的事件一概不知。在我都快要怀疑这个任务的真实性时,一个人的到来顿时打破了我的顾虑。

  那是一个傍晚,卓文弈还没有回来,却迎来了一个穿着利落军装的女子。她闯进了我的房间,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泉川奈絮,周汐荷小姐。

  能在伪政府的统治下穿军装的人,自然不简单,再加上她自报家门,又清楚地知道我明面上的身份,她必然是泉川大佐的女儿,想要与卓文弈联姻的对象。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不再言语。我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而且明面上来说,与她应该算是情敌,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对她尖酸刻薄或者冷嘲热讽。

  我不想说话,却不代表她就此罢休。她冷哼一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不忿道:你长得也没有多漂亮,家世也一般,实在是没有什么能配上文弈的。

  她果然是来找茬的,我本不善言谈,只能充耳不闻。她又讽刺地说了一堆话,我看她如此流利地说着汉语,不免有些纳闷,于是开了口:奈絮小姐,你身为日本人,汉语说得可真利索,是和谁学的呢?

  奈絮本来得意的神色顿时变得愤怒,吼道:闭嘴!边说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匆匆离开。

  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看见了门外站着的秀姨。她依然面无表情,但可以看出她对于奈絮突兀的转变见怪不怪。我压不住好奇,便向秀姨询问。

  她沉默了一阵,还是说道:奈絮小姐的母亲是我们国家的人,她幼时随母生活,汉语自然流利。后来她母亲去世,她就被泉川先生接了回去生活。顿了顿,秀姨警告道:奈絮小姐不愿忆起这段往事,你也莫要再提。只是少爷再怎么护着,你也免不了要与她对上。日后她说什么,你且听着就好,莫问莫言。

  我点了点头,毕竟生活在人家父亲的掌政区,既要防着也要供着。不过真没想到,一直摆着日本军官架子的奈絮竟然算是半个自己人,真是讽刺。

  我与奈絮的冲突自然免不了,但我没想到她居然强硬要求住下来,说是要与我讨教讨教。卓文弈与她还算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只好同意。接下来的日子,我注定不能安生。而关于我父亲的下落,也不敢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询问卓文弈了。

  三、

  奈絮是伪政府的一员,工作十分繁忙。但是只要她白天有空,就会时不时来找我的茬。她的话里夹枪带炮,但我依然可以听出其中对我的怀疑,她似乎在探寻着什么。我感觉到不只是她,连卓文弈和秀姨也是这样。

  似乎每个人都藏着什么,而他们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可是我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一种直觉。但我却不担心他们探听出什么,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应付奈絮,我依旧少言寡语,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房内。奈絮不想放过我,自己却又耐不住无聊,于是向卓文弈提议带我去宁城中心去逛逛。卓文弈不好拒绝,但也没有时间白天看着我们,只好一再提醒我小心。

  其实我内心还是很高兴的。半个多月了,我总算有机会去看看宁城了。既然奈絮选择了带我一路,就算会想法子让我难堪,也不会危及我的性命。所以我抱着期待的心情和奈絮坐上了去宁城中心的车。

  奈絮已是轻车熟路,带着我一路东逛西晃,顺带嘲笑我土包子一个。我带着浅浅的微笑,欣赏着宁城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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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接近傍晚,奈絮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还有一个地方,可是宁城著名的景点,周汐荷小姐一定不能错过。

  我的心莫名一紧,一种慌乱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带着我辗转穿过几个小巷,周围的行人明显变少了许多。巷子的后面有一块平地,有一个木台,几根木桩和一些铁质的不知名的东西。这个地方也算是和十字路口,行人路过这里时明显加快了脚步,低着头垂着眼匆匆离开,像是多留一会儿多看一眼就回惹上大麻烦一样。

  我的心脏跳动明显加快,胸口突突的疼。

  奈絮看出我的不安,得意地说:这里可是处置各个地下组织人员的刑场,凡是与我帝国作对的人,都不得好死。看见那些奇怪的东西了吗?那可是浓缩古今精华的刑具哦。来了这里,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然啦,能有这种待遇的也不多,都是些什么都不招的硬骨头。只有投诚,我帝国绝对既往不咎。

  听着她的话,我冷汗缓缓渗出。我看得很分明,那些刑具上斑驳的痕迹是人的鲜血所染,而那些东西下的泥土,颜色都要比其他地方深。

  我完全没有动摇的意思,我相信若是父亲在,他也不会动摇。我只是替那些受尽折磨的烈士心痛。

  奈絮像是完全不在意我的心思,继续道:你不知道,那些刑具的名字可多了,我都记不清了。不过啊,我听说十年前的一次处刑,才是有意思。那犯人是个女的,别提多硬气了,什么都不说,还像疯狗一样遇人就骂。长官的听了自然不高兴,说要几个刑罚一起上。他们将女的绑在柱子上,脚下架了口锅,水淹到腰那里,用小火慢慢熬。等熬到她的肉松软了,往上浇麻油,用刷子轻轻一刷,那皮肉就轻松滚进锅里。时不时放点止血消炎的药,防止肉煮臭了。拿着刷子的人就一直轻轻地刷着,每次只刷落一丝皮肉,混着麻油的气味,别提多香了。当然,上半身也没有闲着。凌迟你知道吧,那可这个国家古老的刑罚了。于是派了老手,一刀一刀地割下她的肉,每刀避开血管,都可以看见肌肉的纹路。割下来的肉又细又小,直接喂给了旁边一直留着口水的野狗。脑袋也不能亏待了,就将她的头皮剥了下来,在头盖骨上敲了个洞,在周围抹上蜂蜜,将一窝毒蚁放在她头上,让毒蚁慢慢啃食她的脑花。毒蚁在她头里四处乱窜,那样子可好玩了。足足一天一夜,那女人才咽了气。也算是便宜她了,解脱得那么早,你说是吧,周汐荷小姐?

  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平静地说着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恨不得将胆汁吐出来。

  她环着手,冷笑着,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哟!这就难受了?我可是还有好多好玩的没有说呢。

  我渐渐缓和了过来,刚想说什么,心脏猛烈一缩,然后剧烈地跳动,像是快要扑出胸腔。我攥着胸前的衣服,嘴唇发白,一下子瘫倒在地。

  奈絮似是吓到了,大声喊了几下我的名字。

  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发黑,隐隐看到对面的巷口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人走过。

  那个身影,我似乎见过。来不及细想,疼痛袭来,我昏迷了过去。

  四、

  我醒来的时候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我看清楚了我躺的房间,正式卓文弈古宅里我的房间。我长舒一口气,看来奈絮还是老实地将我送了回来。

  昏迷期间,我梦到了十岁时候的事。

  那个时候母亲有事去外地,然后失踪了。我哭闹着要找母亲,父亲只好将我寄放在邻居那里,自己独自去找母亲。没几日父亲独自一人回来,面容憔悴,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他带回了一个银镯子,是父亲当年给母亲的定情信物。父亲说,母亲在外地生病死了,在那边葬了,就剩个镯子了。我大哭不已,直说要母亲,很快就生了大病。

  我的病在心脏,是一种隐疾,因为悲恸过度,导致发作。父亲心急如焚,找了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我心悸得厉害,又疼得不行,整个人都是意识不清的。后来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父亲在和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男子说话。发现我醒了,那人冲我温柔一笑。我印象很深。

  父亲告诉我,那人是易先生,是他的朋友,专门请来治我的病的,如今我的病已经压制了,不会轻易再犯了。易先生很快就走了。

  后来的十年里,父亲与易先生少有书信往来。但一有书信,易先生必定回来我家待上几日。父亲时常与他交谈,但又看起来和他并不亲密。

  不过,我的心脏这么多年倒是鲜少出毛病。每次有点小毛病,易先生就会来我家治疗,次数不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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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完我的心脏怎么又犯病了,我又开始饿得难。嘴巴里苦苦的,应该被人灌了药。大概没人觉得我会大半夜醒来,房间里连水都没有。

  我走出房间,在院子里乱窜。突然看到一个身影,摸索着向一个偏院走去。要不是我适应了黑暗,肯定看不见那个人。而那个人也不带根蜡烛,只是拿着一个碗缓缓走着。

  我悄悄跟了上去,因为那个人的背影,我觉得像秀姨。好在乌云遮住了月亮,一点光线都没有,我顺利地跟着她进了偏院。跟了这么一截,我已经很肯定这人就是秀姨。

  秀姨沿着假山摸索了一会儿,听见石块翻转的声音后,就钻进假山的石缝里,消失了。

  我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地势,害怕被发现,不敢跟进去。等了好久,秀姨才出来,又在同样的地方摸了摸,声音又是一响,就离开了。之前拿在她手中的碗已经空了。

  直觉告诉我,秀姨有问题,或者,卓文弈有问题?我觉得不能放过这个知道秘密的机会。我在刚才秀姨摸索的地方搜寻着,夹缝中一块突起的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轻轻一旋,果然有石块移动的声响。

  这个机关不是十分隐秘,想来是觉得不会有人会到这个地方来。我钻进了石缝,脚下是一条很陡的楼梯,入口很小。我缩着身子扶着走下去。甬道很窄很短,我很快进入到一个宽阔的石室。石室里物件的摆放跟古宅里普通房间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是床上躺着个女人。

  看见有人,我本来吓了一跳。但在发现她已经完全昏迷后,我开始认真观察她。

  这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女子,可惜面容基本已毁,有着大块铁烙的疤痕,皮肉翻卷着。脖子上也有刀割,鞭笞的痕迹。我掀开她的被子,发现几乎裸露的皮肤上全是伤痕,而且看其程度,应是最近几个月造成的。她的呼吸十分微弱,肤色苍白,极度瘦弱,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应该是昏迷了好几个月了,用汤水吊着命。

  我被她的经历骇到,她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才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我不免想起了奈絮之前说的刑罚,头上阵阵冷汗。

  秀姨的秘密是这个女人,那这个女人又是谁?我稳下心来,开始找寻能说明这女子身份的东西。她的行李被人收了起来,随意地放在衣柜里,甚至连包袱布都还裹着。多半是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我翻了翻,几乎全是衣服和一些钱财。

  屋子很空,如果包袱里面没有收获,其他地方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甘心地又找了一边,却摸到了一条手帕。素净的帕面上面绣着池塘和荷花,水面上还有着半个暖黄色的夕阳。

  小姑娘都喜欢在小东西上绣点名字什么的,于是我将帕子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最后没有找到一个字,我却惊得手足无措。

  的确,没有名字,可是水上露夕阳,池里绕荷花不就是周汐荷吗!

  可是,卓文弈不是说周汐荷这个名字不过是为了任务而杜撰出来的吗?为什么会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虽然只是凭借一幅绣图就推断她的名字,但卓文弈和秀姨的遮遮掩掩更让我确信此人必定是周汐荷无疑。

  他们为什么骗我,骗我有什么目的,周汐荷到底遭遇了什么,我会不会变得跟她一样

  我的脑袋像一团浆糊,恐惧在里面不停地搅拌。

  我认为的同伴却怀着害我的心思,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斗不过他,我只能逃。我不敢想象我父亲的情况,又或许,他是假的食月,我父亲当时根本没有遇见他。

  将所有东西复原后,我回到房间飞快地换好衣服,只顾得上拿好钱财,趁着他们以为我还在昏迷,就从后门离开了。

  深夜的古宅外面没有一个人,寂静无声。我慌不择路,朝着最偏僻的方向跑去。

  我要逃离,我要回家!

  五、

  逃跑的小道周围都是庄稼,随着我的深入 ,越来越荒凉,很快就到了一片开阔的泥地。泥地上有很多土包,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木牌立在那里,木牌下是一些黑色的灰烬。我顿时恍然,这里,似乎是乱葬岗。

  我的心脏陡然跳了一下,心悸的感觉瞬间袭来,那感受和当时在刑场时一模一样。

  原本是一片寂静,我却突兀地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处的土包上的泥土,似乎在缓缓挪动。一只苍白的手时不时的露出土面。

  我猛然地想到了借尸还魂这个词,惊了一下。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我是不会相信的。但我实在是疼得厉害,怎么也移不开脚步。我蹲在那里闭着眼,不停地冒着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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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了,我的心跳也渐渐正常起来。我缓缓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边有一双黑色的布鞋,写上还有一截灰白色的长衫衣角。我骇然,猛地向后倒去。一双冰凉的手扶住了我的背,温和的声音问道:芸安?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了,何况还是让我熟悉的声音。我似惊似喜地看向手主人,那面容我十分熟悉,却又有点模糊。

  易先生?我试探着问。

  易先生笑得更加温柔,说道:竟然真的是芸安你啊,我在镇上寻了你这么久,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你。

  我疑惑道:寻我?寻我做什么?

  其实你父亲在来宁城之前,给我去了一封信。

  我听到这里,连忙问道:你知道我父亲现在在哪里吗,我正是专门来找他。

  易先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与你父亲也没了联系,不知他怎么样。如今看到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开心。在宁城,我似乎不再是孤立无援了。

  易先生又问道:这大晚上的,你为何在这里?你来宁城多久了,如今在哪儿歇脚?

  我思索了一阵,将在宁城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他。当然,有关组织的事隐藏没说。如今他只知经过,却不知缘由,好在他也没有细问。

  我正想向易先生寻求帮助,就看见来时的路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和重重人影。他们已经发现我跑了,追上来了。

  易先生也看见了,叹了口气,道:我有心助你,却也无能为力。这里地势平坦,无处藏身,我俩也不会功夫,敌不过这么多人。只能委屈芸安你先回去瞒过他们。若你以后寻到时机去宁城中心,就到‘内里乾坤’这个铺子来找我,到时我定会助你逃脱。

  我知道他说的在理,同时也很感激他的承诺。本质上讲,我家与他并没有太密切的关系,而且说起来,他应该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在我的绝望中埋下了一颗希望。

  我还来不及询问他的情况,就只能与他告别。我向灯光处跑去,果真见到了卓文弈。

  他惊讶于我的自动出现,冷着脸问: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装着一副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的样子,庆幸道:呼,可算见到人了。本来半夜醒了胸闷得慌,怕打扰你们,就自己出来逛逛,没想到迷了路,走到了乱葬岗,吓死我了。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想问问路都不行。

  卓文弈将信将疑,看着我心有余悸的模样,最终只是提醒我以后不能私自出来,就带我回去了。我送了一口气,他似乎没有怀疑。

  我回到房间休息,突然想起当初走得急,只带了钱财,却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我连忙打开我的行李箱,拿出了一个首饰盒,里面是个镯子。没错,就是我父亲送给母亲的那个。

  镯子竖立着嵌在盒子里的软绢中,我没有将它拿出,只是轻轻抚摸着它的花纹,平静自己的内心。这个银镯子很简单,就是一个有开口的圈,几乎没有什么雕饰。唯一的不同,是上面一个小凹陷。父亲年轻的时候喜欢微雕,便自己在镯子上刻上了他与母亲的生辰八字。

  我顺着镯子的圆弧抚摸着,突然冷笑了一声。我果然是没有猜错,卓文弈果真是有问题的,我的行李被人动过。我有个习惯,这个镯子的开口我一直是放在下方的,将口子埋在软绢中。而刚才,我却在面上就摸到了开口。软绢塞得很紧,镯子是不可能会轻易滑动的。我看着行李箱内整齐的衣物,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很仔细,将行李箱复原了,若不是这个镯子和我奇怪的习惯,我可能根本发现不了。我已经十分肯定卓文弈一方面在我身上寻找着什么,另一方面又不能直接跟我摊牌要瞒着我。想到易先生,我紧张的情绪忽然放松了。还好,我还有退路。至少现在,卓文弈不会明面上动我的。

  六、

  我安安静静地待在古宅里,就和以前一样。因为我心脏的毛病,每天晚饭后不得不喝下一大碗的中药。我常常睡得很早,起得很晚,一晚上都是睡得沉沉的,从来没有起过夜。我知道药有问题,可是却无可奈何,秀姨每次都死死盯着我把药喝完才走。我只能在睡前将我的窗帘压好,每次都是左边在上,右边在下。

  几天下来,有几次是左边在上,而有几次是右边在上。他们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心思,而我却发现了他们会在晚上来检查我的身体,希望寻找到什么。究竟是什么,我至今没有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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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一如往昔,我喝下药,秀姨收拾掉碗离开。看着她走远,我用手使劲扣着喉咙,朝花盆里吐着酸水。晚饭时我故意吃了很多油腻的东西,希望能冲淡药性。

  晚上,睡意还是袭来,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意识,还是有些许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开的声音。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剥下了我的衣服,在我的背上和四肢涂抹着不知名的液体。手的触感,让我想起了秀姨。

  好一会儿,我感觉到液体干了,有呼吸喷在我的背上,有人在我背上仔细寻找这什么。最后那人叹了口气,失望道:什么都没有。

  我大惊,这声音分明是泉川奈絮!

  有个男声从远处传来:果然,还是找不到名单。这是卓文弈!我甚至来不及思索他们口中的名单究竟是什么,已经被卓文弈与泉川奈絮的勾结惊到。卓文弈,果然是假的吗?还是他已经背叛了组织?

  奈絮吩咐道:秀姨,收拾一下吧。秀姨很快将一切复原。

  文弈,你说我们行李也找了,身上也查了,怎么会找不到名单呢?

  或许我们漏了什么。

  会不会名单根本不在徐芸安这里,说不定一开始徐宁就带着名单?

  不可能,徐宁在组织干了这么多年,不是傻的,他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徐芸安是他最宝贝的人,他一定不会让她有危险。这名单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个保命符。

  徐芸安究竟知不知道这事?

  哼,知道有知道的办法,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办法。

  我听着奈絮和卓文弈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

  名单,父亲,卓文弈,泉川奈絮,组织,为政府我完全弄不清楚其中的关联,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耐心应该快用完了。

  几天之后,我以养病太闷为由,提出去宁城中心玩玩。卓文弈大概觉得我最近比较老实,还是同意了,不过派了一些人跟着我。

  我很快找到了内里乾坤,那是家古董店。我走了进去,对掌柜说道:我找易先生。

  掌柜看着我,问道:你是?

  我是徐芸安。

  掌柜的脸色变了,悄悄说道:左门进去走到底的那间房。

  我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跟着我的几个人想要进来,却被掌柜缠着了。

  我很快找到了房间敲了门。易先生见到我很欣喜,将我迎进了屋内。

  你总算来了。你再出不来,我都打算去救你了。

  可是他们派人跟着我,掌柜在外面撑不了多久的。我担忧地说。

  易先生笑了,将墙上的画旋转了一下,墙就打开了,是一个往地底延伸的密道。这个密道原本是用来藏古董的,另一端通向外面。我们从这里出去,就算他们追了过来,也不知道我们往哪个方向去。

  我欣喜地跟着易先生走进的密道。密道很冗长,也很阴暗潮湿,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有些害怕,就问道:易先生,父亲给你的信说了什么?对了,当时遇见你,你怎么会在乱葬岗?你来寻我,是我父亲安排的吗?有些什么事,我还不知道?

  易先生突然定下了脚步,我看见了他深幽眼眸。他缓缓地说:你的问题太多了

  易先生,你 我的心脏又开始疼痛,那种感觉很强烈,以至于我还没有听完易先生的话,就昏了过去。

  七、

  我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醒来,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稻草和柴火。我被绑在房柱上,左手的袖子被撩到肩膀。易先生站在我面前,盯着门口。

  发现我醒了,易先生还是很温柔的语气,说道:这么快就醒了?

  我愤恨不已,如今明摆着,我信错了人。易先生如此费尽心力地设套对付我,我只能想到身上那个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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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要名单?

  呵,你知道得还不少。不过,我想要的不是名单,而是名单带给我的财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歹也要让我知道个明白吧?

  也行,反正你也活不过今天。如今我等的人还没来,也是无聊的很。易先生坐了下来,戏谑着说,还记得你的病吗?当时医药无效,你父亲找到了我。我要求千金,你父亲拿不出,只好告诉我天宿组织的事。你母亲因为组织的事死得很惨,你父亲受了刺激,不愿意再失去你。凑不出钱,你父亲就利用消息传递的任务,慢慢收集天宿组织高层的名单,打算卖给伪政府。我是个用蛊的,怕你熬不住,就让你先服了子蛊压制你的病。等到时候你父亲将钱给我,我再给你服母蛊。我觉得这交易不错,隔个几年就来提醒一下。十年后你父亲总算收集完成,借用去宁城的任务,去完成交易。怕耽误你的病情,你父亲写信让我带你去宁城,好早点治好你的病。结果没想到交易没完成,却被疑心重的泉川大佐杀了。幸好你父亲为了取信于我,告诉了我他将名单微雕在了你的手臂上。只有等你病重到皮肤渗血,那些文字才会显现。子蛊会受母蛊影响,所以你一接近我,病情就会压制不住。最近心脏没少疼吧?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父亲从没告诉我,为什么父亲要背叛组织?我被这真相惊得哑口无言,脑袋里像一团乱麻。

  易先生又说:我去乱葬岗找你父亲的尸首,果然没有发现名单,就确信了你父亲的说法。你父亲死了,名单还在,我不能白等十年,还是要将酬金拿到手才行。至于你,估计等会儿就会痛死过去吧。

  我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易先生将一些粉末抹在我的嘴唇,心脏就开始猛烈收缩。每迸出一次血,就痛得全身痉挛。我流着冷汗,清楚地看见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在向外渗出鲜血。裸露的左臂感受到了丝丝伤口的存在。这是父亲刻在我身上的名单吗?

  我的眼前渐渐黑了下来,最后我看见泉川奈絮走了进来,与易先生交谈着什么。易先生的交易对象就是她啊,兜兜转转,我还是落入了她的手中

  我以为我就会这样死去,然而我又在古宅的房间里醒来。我身上的血迹不见了,连心脏都不痛了。我好像,被人救了。

  我的猜想没有错,但我没想到,救我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奈絮。她一字一句地告诉了我缘由。

  易先生说的都是真的,唯一的意外,就是奈絮是天宿组织的一员。奈絮的母亲是被泉川大佐强迫的,后来郁郁而终。奈絮恨泉川大佐,便自己找到了他,以女儿的身份留在他身边,方便获取内部情报。泉川大佐想让奈絮嫁给卓文弈好拉拢这个经济大亨,可这样无疑会阻拦奈絮想要嫁给伪政府军官从而获取更深情报的计划,只好求组织安排一个卓文弈的未婚妻。而那个我在假山里面发现的女子,确实是周汐荷。不过执行带周汐荷来宁城任务的正好是我的父亲。

  父亲死后,周汐荷也被泉川大佐严刑拷问,可惜周汐荷确实是无辜的。奈絮暗中知道了这事,让周汐荷假死,又派人将她的尸体送到了卓文弈那里,救治周汐荷。而名单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本打算找我,却没想到我自己送上门。

  她不知道我是不是知道此事,也不知道我的真正目的,就设了个连环计。一方面让卓文弈出面,若我不知道,他们就自己寻找。另一方面,若我的意图和父亲一样,要卖名单是不会再找泉川大佐的,她以伪政府官员的身份出现,也可以引得我主动交易。没想到的是,最后出了个易先生。她在屋外偷听完了易先生的叙述,知道了我是无辜的,就决定救下我。

  在我昏迷后,她让埋伏的人抓住了易先生,逼他交出母蛊。可惜在拿母蛊时,被易先生逃脱了,所幸母蛊到手了。奈絮将母蛊给我服下,我的病就算是全好了,也不会再出现之前皮肤渗血的情况了,这样我手臂上的名单,也不会再出现了。

  我久久无言,我什么都没有猜对,还让自己落入他手。没想到自认为的坏人,却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呵,这个词,还真是讽刺。

  八、

  我最终坐上了去浣州的火车,那里有组织的人接应我。我已经决定继承父亲的代号,成为下一个闪星。我不能再待在宁城,奈絮决定将我送去浣州。

  火车上,我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脸平静。事情,算是结束了。我来寻找父亲,却连他的尸体都不能带回家乡。

  忽然间,我的心脏猛烈颤动。怎么会?我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疼痛十分剧烈,我从座位上滑了下来。那种熟悉的感觉

  我看见了脚边那截灰白色长衫

发布时间:2019-07-21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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