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总结

　　一
　　当校长郑重其事地宣布明天每人上交一份不少于两千字的年终总结的时候，大多老师只是随意一笑，已经进入年底考核阶段，再过不了几天，就要刑满释放了。
　　出了会议室，一些元老级的老师便大发牢骚了：年年非要走过场，谁会看那满纸的忠诚教育事业之类的空话，还不是到头来扔进废纸篓子。如果真与考核挂钩，也不枉写了一番。还不是老娘婆干下的旧营生，要么你抄我的我抄他的，改名换姓应付；要么网上下载东拼西凑改头换面罢了；要么胡编乱造移花接木敷衍了事。牢骚归牢骚，行动是少不了的。
　　于子非可不是这么想。虽说工作只有一学期，但自己倒也经历了不少。也该认真回顾认真总结一下了，生活确实能砺炼人。前半年还在大学校园勾画自己的宏伟蓝图，后半年却已在这所山村初中打拼了半年，也算历经风雨，倍感沧桑。
　　当初，于子非师大毕业，人才市场磨蹭许久，跑了不少地方，也未能找到一席之地。无奈之中只好返乡参加地方招考，还算游刃有余，名列前茅的他在公示之后又憧憬起自己的去处，孰料一纸公文将他送到了这所山区初中，一些排名在自己之后的同学反倒分配到了城郊、川区，于子非失落无奈，不知命运怎么会如此阴差阳错。直到背着铺盖卷儿充军似的踏进学校，看到这儿倒也环境清雅，再加上刚进校看到几十块金光闪闪的奖牌尤其是市级示范性初中的金字招牌映入眼帘的时候，才给他无限失落的心增添了些许的安慰。
　　于子非一块分配来的六人，三男三女。刚进校门时，老同事们在欢迎新同事时就开玩笑，说什么来了三对，看来是准备安家的，于子非他们其实互不认识，羞涩地做了解释，大家笑笑也就罢了。欢迎会上，校长闻斌介绍了学校的光荣历史和辉煌成就，并对新同志提出了殷切期望，一番慷慨陈辞，直说得年轻人热血沸腾。眼前似乎看到了希望之花盛开在这片贫瘠的热土上。会后进行了接风洗尘仪式。年轻人被老同志缠住要过见面关，认识大家，于子非推辞无效之后只好自告奋勇打头关，全校30多个人，连女老师也应战，所以关只打了一半，于子非早已不省人事，吐了个天昏地黑，这件事好长一段时间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或是酒桌上的笑料，成了于子非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挥之不去的阴影和耻辱，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从象牙之塔走向了广阔的舞台，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二
　　于子非刚登讲台就觉得不只是一瓢凉水泼在了身上，而是掉进了冰窖，彻骨的寒冷却无法使他因愤怒和失望而沸腾的热血冷却。自己明明中文毕业，也明确报考语文教师岗位，但学校却只为自己安排了史地生之类的辅课，去问教导主任，主任说是校长的意思；去问校长，校长说是工作的需要，应服从大局。服从大局无可厚非，于子非想不通的是美术专业的却安排了英语。但在宿舍内慷慨陈辞义愤填膺之时，却有高人指点：农村人谁管什么艺术，只认得主课老师，带不上主课，毫无地位可言，学生见了，连问候一下都懒得去问。于子非纳闷了，便问怎样才能带上主课，高人诡秘一笑，去解根号二。
　　不知是于子非朽木可雕榆木疙瘩开窍还是高人诲人不倦，于子非终于如愿以偿地代上了两个班的语文，经历了排课波折，于子非的心中总不是滋味，不知怎样形容这起风波，自己本来中文毕业，又报考的中文老师岗位，却还要迂回取之，好像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去，还要拿钱去赎回来似的。初涉社会的第一课哪！
　　不管怎样，专业对口毕竟还是虚惊一场之后完璧归赵。于子非初登讲台难免紧张，但也还算应付得过去。学生也喜欢他，乐于和他接触交流，在他隐隐苦涩的心底撒了一把白砂糖，新课程教法自己也研究过，实习过，现在又在实践中，教学安排，教务会议，教研活动，处处留下新课改的影子。课余之时，于子非在网上收看名师视频，阅读相关资料，自己暗下决心，一定要实现学校制定的一年过教材关，两年过教学关，三年内成骨干的目标，成为年轻教师中的佼佼者。
　　开学两周，学校领导和教研组的老师组织听课，他被听了四五次，每次自我感觉气氛活跃，运筹还算自如。课后年轻人总是嚷着恭喜，说什么争了光，出了风头，但表面的感觉越是良好，评课的结果却越是糟糕，不论教研组长，还是教导主任或是校长，都三番五次地告诫于子非：功底看来还行，只是过于花哨，学生只凑了热闹，学不到应考的东西。于子非于是感到纳闷，开始听到类似评语还在忍着，但后来终于忍不住，便据理力争，为自己辩解。但校长和教导主任、教研组长却以前辈的身份耐心开导：年轻人，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你要面对现实，什么是素质教育？考出好成绩就是素质，中国古代人的国学为什么深厚？那还是不死记硬背下的，到时自然用上，素质教育只是与时俱进的形式，其实质还是应试教育，所以你现在就要想到，三年以后，中考能不能出彩？高中能不能考上。突出学生主体地位没错，但也不能高估学生的水平和能力，尤其我们农村，还是要靠三苦精神的学校苦抓、教师苦教、学生苦学。
　　于子非一时语塞，语塞之后，便是迷茫，究竟什么是素质教育，自己也如坠去雾，摸不着头脑了。
　　三
　　为隆重庆祝教师节，激励广大教师在教育战线上无私奉献，县上决定在教师节之际表彰一批优秀教师。于子非学校被分配了两个名额。本来于子非明白，哪怕几个名额，评选结果是谁也罢，可以说与已无关，自己离候选资格都差十万八千里，即使人均一个名额，那也肯定轮不上。至于别人，干得好与坏，还没看出苗头呢，但于子非还是以主人翁的身份参与了评选过程。
　　会上，校长首先庄重严肃地宣读了文件，于子非深受感染，着实体味到了什么是人民教师的崇高与神圣，文件宣读完毕，校长骄傲自豪而又曲折迂回地告白：县上给我们两个名额，是对我们的照顾，更是对我们的肯定。其中一个名额是县上奖励的，指名道姓要给校长：另一个现在就充分发扬民主，投票产生。校长说这些话的时候，于子非发现，许多资格老的教师都在神秘莫测地一笑，那笑的意味，余味悠长而又琢磨不透。不知是轻篾还是嘲讽，亦或是会心？于子非顾不上多想，二指宽的选票已经发到了手中，稀里糊涂写了谁的名字也忘了，票却被风急火燎的教导主任收去。
　　接下来是唱票，统计参与者是大家举手表决推举出来的，许多人的名字昙花一现，个别几个人的名字像是水中嬉游的鱼，此起彼伏，最后终于统计完毕，笑到最后的是大家一致认为见了领导最会笑的曹老师。
　　正当校长号召大家鼓掌的时候，一声慢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于子非刚举起的双手剧烈颤抖一下之后又垂了下来，众目循声所及之处，向来敢说敢做的秦老师早已站立起来：闻校长，我认为今天的评选有问题，闻校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什么问题？秦老师倒也直截了当：一个名额说是给你的，我就不相信县上会指名道姓定人？闻校长语气颤抖，有点沉不住气的样子：不信你去县上问。秦老师不慌不忙：我一个普通老师，哪像你校长？我敢去县上问，再说了想去也没车费。闻校长食指问天：我如果说了假话，不是爹妈养的。于子非一听，吓了一跳，却隐隐听见不知谁嘀咕一句：早就不是了。于子非突然感到一种想笑的感觉，却不敢，慌忙低下头，拿起笔在本子上乱写。
　　秦老师倒是面带微笑：何必赌咒发誓呢？给你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怀疑曹老师被评上，是不是还是以前那样，你们事先沟通过了，我认为许多人也包括我自己，工作丝毫不比曹老师差，怎么评不上？许多老师开始骚动，有人交头接耳起来。于子非却看都不敢看，只是听着。闻校长却勃然大怒：你以为就你做工作？票是当面投的，统计是大家推选出的老师做的，你是在怀疑大家？你没被评选上，只怪你活人不到！反正结果就是这样，想告你上头告去！
　　秦老师却哈哈一笑：我的好校长，你激动什么，那地方坐得稳稳地，我也不告，也不是非要把我选上，我只是顺便问问罢了，虽说有知情权和参与权，但也能够预料到会是怎样的结果。心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
　　于子非当然还不清楚从工作上看，秦老师和曹老师孰优孰劣，但每每看见曹老师在领导面前的表现，自己心里却怎么也不恭维，只是听见在混乱的争吵声中，曹老师也在为校长和自己争辩，老师们有的在劝解，有的在议论，声音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会议室。
　　四
　　转眼间教师节就到了。早上两节课后，学校在会议室召开了隆重而简朴的座谈会。乡上一名副乡长带领三个干事参加了座谈会。副乡长除了送上代表关心和温暖的一个红包外，还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从政治高度对山区教师扎根山区、无私奉献的精神表示赞扬和崇敬，校长也讲了话，并且宣读了学校表扬一批优秀教师的决定，除了荣誉证外，还为每位获奖者发了一条毛毯。于子非奇怪的是前两天和校长争论的秦老师虽未获得县级荣誉，这次却名列其中，看来校长还是不计前嫌的。但会议结束后，许多老师却开玩笑说什么秦老师得了安慰大奖，以后盖着领导的毛毯体味到领导的温暖，就不要再找领导的茬子了。
　　领导讲话后，开始座谈，先是几个教研组长讲了几句，接着几位资历深的教师又讲了几句，气氛倒也活跃，大家吞云吐雾的，嗑瓜子吃水果的，喝茶聊天的，于子非边吃苹果，边听发言，感到大家的发言离不开两个方面：感谢领导的关心；继续不计名利，无私奉献。正在为头脑中总结出两个基本点而脸带微笑的时候，副校长却猛踩刹车，说要听听新教师第一次过节的感受，校长便点了于子非的名，于子非猛地一惊，赶忙放下手中的半个苹果，边拉衣袖边站了起来，早已面红耳赤、汗流满面，结结巴巴地说了一番感谢之类的话，并说第一次过节，感受到了神圣和责任，心情非常激动。讲完之后，于子非不知所措，副乡长看到了于子非的窘迫，善意一笑：看来新教师第一次过节，确实非常激动，年轻人就应该像于老师那样，受岗敬业，扎根山区，立志成才。然后示意于子非坐下。
　　座谈会结束后，校长宣布中午会餐，下午学生自习，教师可喝酒，放松放松，大家又蜂拥而至伙房，社会上有首顺口溜：老驴老马等的四月八，老师们等的教师节吃一下。果不其然，老远就闻到了羊肉的清香。七八个人一桌，满脸盆的羊肉端上桌来，吃着羊肉，谈笑风生。之后又被请到会议室，先是副乡长代表党委政府给每位教师敬酒，之后又是学校领导敬。完了乡领导被请到校长室喝，学校领导班子们都去陪。总务主任抱来一箱，让其余的老师喝，说不够了再来取，又放了几盒烟。
　　早有按捺不住的酒家，赤膊上阵打起通关来。什么监斩官、酒令官都自告奋勇产生了，吆五喝六的声音把节日的气氛推向高潮。于子非应了几关，已感觉有了反应，便推故上厕所跑了出来，但没多久，电话便纷沓而至，说不来的话要到于子非宿舍卸身子，于子非各种理由一概被拒，最后被几个老师扭送到酒场，只好又硬着头皮应战。
　　于子非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着手机，已是11点多，只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同宿舍的王老师和张老师睡得正香。想起白天的情景，后来怎样散场，又怎样回到宿舍，脑子里全断线了。他不敢惊醒别人，毕竟人家是前辈，便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摸下床来找水喝，却发现办公桌上自己水杯中已有人泡好了茶，早已凉了，看来是细心周到的王老师准备的，他拿起杯子猛灌一会，一杯凉茶下肚，舒服了不少。他走到门口，准备去厕所，却听见旁边女老师的宿舍门咣地一声开了。
　　旁边住着新来的许老师和工作了三四年的陈老师，许老师家中有事请假回去了，只剩陈老师一人。于子非怕出去撞见尴尬，便坐在椅子上等等再出。只听见旁边的门又被关上，接着是一个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于子非吓了一跳，校长这么晚了来这干啥？他只好屏息凝神，一会儿，传来了急促的喘息声和呻吟声，床板摇动的吱吱声。于子非脑海中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闪过，顿时感觉自己面如火烧，一种冲动的感觉几乎不可遏制，上厕所的欲望早已被惊飞，门也不敢开了，只好慢慢退回去，躺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上课前，会议室门前聚集了许多老师，大家眉飞色舞地讲昨天谁喝醉了，谁最勇敢，于子非才知道自己是被王老师和张老师抬回去的。校长也在，一个劲地说陪乡上领导喝醉了，没盖被子睡到了天亮。校长老婆也在，她是英语组的，也嘻嘻哈哈地说校长醉得厉害，自己打电话不通，敲门不开，找又没地方找，白白担心一夜，早上敲开门才知道他醉得一塌糊涂，完了还顺势略带自豪和疼爱地说以后不能喝你就少逞能。校长笑着：乡爷来了，不陪行吗？
　　于子非想到昨夜的情景，看看此时的情景，反倒怀疑起自己来，人家倒镇定自若，不乱方寸，自己反倒脸红了，当然别人以为是因为自己是被抬回去的而脸红的，想着想着，《杨修之死》中的丞相非在梦中，君乃在梦中耳这句话便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五
　　于子非来到这个学校，不论亲友还是同事，对他最常灌输的思想就是：这儿偏远，对象不好找，条件好的不来，本地的又向外跑，要想找对象，要么有本事，要么早点调动到条件好的地方，否则就是光棍一条。于子非倒也不大关心自己的婚事。闲暇之余，躺在床上，偶尔也想起这个问题，要说本事，自己只能自卑，似乎缺乏吸引女孩子的气质，又面羞，不会缠。说到调动。自己也没想过，刚到这儿，根都没扎，还提什么调动。再说山区的家长和学生纯朴善良，他还舍不得离开，目前尚无打算。
　　好多男女同事却很热心，为于子非极力撺掇同来的胡月箫。胡月箫从师范学院美术系毕业，和于子非同时踏上这片热土。在于子非的眼里，胡月箫极具女性之柔美和温婉，身上兼具艺术和忧郁之美的气质。但于子非只是想想罢了，自我感觉前途没有丝毫亮光可言。但同事们时常开玩笑，说他们挺合适的，甚至在公开场合开玩笑。每当这种时候，胡月箫倒也大方，于子非却羞得手足无措，胡月箫越淡定，他越慌乱。
　　许多同事甚至背后指点于子非：现在的女孩子，要猛攻。要殷勤、机灵、该大胆的时候要大胆。但于子非听了只是摇头，有时他也尝试着去做，却总是一到胡月箫面前，便言语木讷，手脚笨拙，面红耳赤。有时大家开玩笑，硬把他推到胡月箫房中，其余人迅速撤出，为他们创造条件，但于子非也无果而还，因为胡月箫若即若离，于子非也拿不准对方的心思，就这样过了几周。
　　一次周末，于子非和同来的胡月箫、张宏宇没有回家，下午吃过饭，张宏宇因为社交广，到外面被人请去喝酒玩耍，校内住家的老师们各自回家，满校园只有于子非和胡月箫的宿舍两束孤零零的灯光像两朵花开在漆黑的夜晚。
　　于子非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被惊醒的于子非关了灯，又睡下了。不知何时，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于子非以为张宏宇喝醉来敲，便拉灯下床，开门一看，却大吃一惊，原来敲门的是胡月箫，只见胡月箫穿着单薄、身子瑟瑟，于子非还没开口，胡月箫便颤抖着声音叫于子非到她们宿舍，于子非进去后，胡月箫才告诉他，还没睡觉时，她老是感到窗外有人影晃动，以为是心虚没有在意，就睡下了，刚才去上厕所，总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于子非笑着劝慰半天，说没关系的，是你自己的心理做怪，什么都没有。说着就要回去。胡月箫却赶忙锁上门，拦住他说：我没骗你，我真的害怕，其实我知道窗外窥视的是谁，但我不能说，他曾经喝酒后我跟前说过那些话，被我拒绝了，请你相信我，你躺在那张床上，我睡在我床上。
　　无路可退的于子非只好充当起保护神的角色，他躺到回家去的张晓菲的床上，胡月箫拉了灯，回到她床上，于子非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中一会儿是狰狞的面孔，一会儿是娇美的面孔。生平第一次和女孩独处一室，一种莫名的感觉一阵又一阵袭来。胡月箫的颤抖似乎越来越厉害。许久之后，终于，胡月箫低出的声音传来：我害怕的厉害，你过来躺在我旁边好吗？于子非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摸索了过去，他和衣躺在胡月箫身边，胡月箫背对着他，他几乎被一种醇美的气息窒息，在他怀抱中，不知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还是一只温驯的小绵羊？终于，于子非被一阵躁热袭击得无法抵挡，双手猛地掀起胡月箫的衣服。
　　胡月箫只中呻吟了一声，于子非感到一条光滑柔美的鱼，游在了他的怀抱，世界中只剩下一种感觉
　　六
　　于子非头要爆炸了，在他觉得和胡月箫就要提上议事日程的时候，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天早上，他正在写教案，王老师拿着两盒烟一袋糖进来，说受胡月箫之托请客，她要在国庆节结婚。于子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王老师装烟都不知道去接，木头人一样定定地立着，直到王老师硬把烟塞到他的嘴里，他才反应过来，点燃后猛吸几口，却被呛得流出了眼泪。
　　真是不可思议，自己明明和她已经那个了，新郎却成了别人，不行，要当面问个清楚，他风急火燎地冲了过去，却早已人去楼空，问张晓菲，张晓菲嘻嘻哈哈地说，怪你没胆子，近水楼台难得月，人家的对象在县城某要害部门上班，闪电式地追到了手，于子非苦笑一下心中在说，我没胆子，还要怎样的胆子才行？
　　他闷闷地回到宿舍，拨通了胡月箫的电话，提示音响了半天，就在于子非感觉不会接听地时候，电话通了。胡月箫语气很平淡：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在一起不合适，过去的就让他永远成为过去，今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希望你好自为之。说完挂了电话，于子非狠狠地把手机扔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国庆节转眼就到，胡月箫的婚期也到。放假第一天，因为胡月箫婚礼在县城举行，学校包了一辆车，拉大家去吃席，于子非没心情，借故推托，也没心思回家，就在学校睡了一天，下午起来，胡乱吃了些东西，恭喜的人也没回来，提了一瓶酒，一个人喝起闷酒。
　　闷酒易醉，将近晚上十点，于子非却感到难以下咽了，准备睡觉，却响起了敲门声，开了门，却是校长夫人王湘，王湘三十多岁，人倒也长得漂亮，皮肤白净，体态丰盈。她笑盈盈地进来，于子非倒有些局促，慌乱中问了一句：校长还没来吗？王湘说：他出了门，就像出了监狱，离开我不去花花世界闹个天昏地暗能回来？于子非只是嘿嘿地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王湘冷笑一声：真的，我说的实话，养驴还不知道驴毛病，他干的什么我还不清楚，现在的社会，谁有本事干什么就干吧，噢，小于，你咋没恭喜去？于子非说：我有事，没去。王湘紧紧盯着于子非：哦，你一个人喝酒呀！怕是寂寞难耐呀，也难怪，年轻人呆在深山沟，和以前大不一样，上学时在大城市，要什么有什么。说着，靠到于子非跟前，高耸的胸脯呼顶在于子非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早已把于子非的酒气全冲散了。于子非尴尬地后退一步，嘴里只是我、我几下，王湘却又贴上来：怕我吃了你呀，亏你还是个男人。姐一个人害怕，你陪陪我不行吗？于子非正脸一看，王湘脸上就像喝了酒一样红，双眼像清水中迷离着雾气，软绵绵的乳房贴在了他的胸膛，他浑身一热，猛地搂住了王湘，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这样大的胆子，也许是王湘的暗示？也许是说不清楚的一种报复意识。
　　王湘熟练地配合和于子非狂吻，口中哦、哦地呻吟着，于子非连灯都顾不上关，抱起王湘放在床上他完全忘记了这是王湘，只觉得那就是胡月箫
　　七
　　国庆长假，大家回来，冷清了几天的校园又变得热闹沸腾起来。大家相互问询和谈论七天的生活和见闻，似乎只有于子非最没有故事。于子非只是觉得胡月箫如果回来，自己该如何面对。但校长带来的一纸红头文件，却成了最具爆炸性的新闻，也彻底炸碎了于子非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胡月箫被借调到城区一所中学了！很明显这是在要害部门工作的新郎官的大手笔。这条新闻在好几天内被大家炒来炒去，当然不屑一顾者有之，愤慨激昂者有之，嫉妒羡慕者有之，不一而足，但对于子非来说，似乎是一种解脱。
　　放下的成了历史，放不下的却又在压在心上。于子非班上的学生刘小东却没有到校。现在的学生工作，方方面面都要操心，尤其安全，这几年留守孩子多，管理更是难上加难。于子非问学生，有的说听刘小东说过不打算上学了，于子非便打电话到刘小东家里，电话是刘小东爷爷接的，证实了刘不东的辍学事实。刘小东爷爷还说，我们也劝他这么小不念书去干啥。他死活不听，他爸爸妈妈打工去了，我们也没辙了。
　　于子非感到心中很失落，不管怎么说，自己刚参加工作，满怀激情，对学生辍学还是很惋惜的，农村的孩子，辍学了只能去打工，过早走向社会，没什么文化，和他们的上几辈一样，陷入恶性循环的轨道，他也听老师们说过，这几年留守孩子缺乏家庭的教养和亲情，厌学辍学现象比较多，有的能劝返，有的却死活不来。
　　于子非觉得，刘小东还算是一个规矩学生，只是经常情绪低落，他以前也多次找刘小东谈心，刚有了些变化，却突然辍学了，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只好把自己的难题诉说给了同宿的王老师，请他想个办法。王老师说：学生辍学也算是班上的大事，不管怎样，你要先向领导汇报。
　　于子非把刘小东辍学的事汇报给了校长，校长听了也倒重视，叫来中层领导商议。教导处牛主任说，对辍学学生，应到家里去动员，把我们的责任尽到，不然上面追问下来不好交待。大家觉得有理，就说先去动员动员再看。校长便安排牛主任和于子非去家访。
　　他们骑了牛主任的摩托车，来到刘小东家里，刘小东家新盖的瓦房，显得很气派，只是感到一种冷清和空荡。刘小东的爷爷奶奶都七十多了，赶忙给他俩敬烟倒茶。刘小东只是默不作声，站在旁边。
　　于子非询问刘小东辍学的原因，刘小东爷爷叹息了一声：说不清楚，也没什么原因，说来也是我们多管闲事，他爸爸妈妈在新疆打工，家里也不缺他花的钱，经常要多少给多少，放假这几天，他要了300块钱，说和同学去城里玩，我没给，他就闹，说什么不上学了，电话打给他爹妈，他爹妈说了也不听，死活弄不到学里去，后来他妈妈说给300块钱，他也不行，他妈妈还唠叨我们把孩子的手扎紧了，好像成了我们的错，话说回来，也怪我们，钱是人家爹妈挣的，我们也是瞎操心了。
　　于子非一听，哭笑不得，这个辍学的理由也太荒唐了，他劝了劝老人，说什么就应该管，管了也不是错，老人一听，激动地直应和于子非。于子非和牛主任对刘小东讲了一大堆故事和道理，终于做通了刘小东的工作，刘小东收拾好东西，也坐上摩托车，在刘小东爷爷奶奶一连串感激声中打道回府。
　　于子非虽说解决了难题，但心时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想起刘小东辍学的原因，几乎让他无所适从，何况今天一个刘小东，明天说不定又是王小东、张小东
　　八
　　于子非今年26岁，上学时虽说谈过几次恋爱，但先后告吹，或许面临就业等多种压力，自己身边和班上的许多同学，平日双飞双落，甚至于校外租房同居，但毕业后一打听，修成正果的寥寥无几。
　　自从和胡月箫的梦魇般的情感纠缠之后，于子非对婚姻几乎心灰意冷。但家里的人催促得紧，身边的同事和朋友也三番五次地劝他抓紧，说年岁不小，再过两年，下手就迟了。尤其当今社会要想靠牢，就要采取闪电行动。所以禁不住大家催和劝，于子非便也四处联系，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排查可以进攻的目标，别人牵线之后电话联系，见面等等，但几次下来，电话费、车费、饭钱等等花去了不少，结果却终归无下文。
　　其实论才貌，于子非算得上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几乎每次刚接触的时候，苗头不错，后来却愈演愈没戏，有两个几乎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却又突然被对方甩了。于子非很纳闷，好几个才貌比不上自己的同事和同学，都开始准备进入婚姻殿堂，自己却孑然一身。大家开玩笑：小于，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灯讲究策略。于子非便认真请教，惹得大家笑起来：无他，但唯手熟耳！于是便向他传授真经：不能光靠嘴，还要手脚勤快。于子非说手脚也勤快呀！别人便问怎么个勤快法。于子非便例举自己提水、扫地、甚至洗衣服等。有人故意卖关子：那还不算，好好想想，于子非想不出所以然，有人就指点迷津：摸过人家吗？于子非一听，原来真的是说要动手动脚也！说实话，这样吻一下，抚摸一下，或是搂搂抱抱倒也真做过，当然实质性突破没有。当然大家面前肯定不敢承认，只说没有。大伙便笑，你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人家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木头人呢！
　　木头人与否，于子非心时最清楚。只是真正的症结没找出来，把自己倒弄得寝食难安。私下里和关系好的几个朋友论过，开始谁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便排列出耳闻目睹的男女熟人，逐一分析。分析某人自身条件，分析其对象条件等等。经过几个人缜密研究，终于发现有迹可循，顺藤摸瓜之后，也就得出了结论：要想尽快实现结婚目标，就得有房、有车，次之要有房，或者有车，再次之家境要好，即使目前无房无车，但可以为结婚买房、买车。研究结果一出，于子非激动了好半天；怪不得自己如此狼狈，原来如此！但激动之余，就觉得掉进了无底深渊，烦恼像铁幕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虽说工作四个月了，工资一分都没发。自己平时靠东挪西借过生活，找对象，负债远远超过了将来补发的工资。何况家里也不富余，把自己从大学供出来，家里父母实属不易，哪来的钱去买房，买车呢？连首付的钱都凑不上，退步来看，即使凑了首付的钱，每月不到两千的工资，不吃不喝，猴年马月才能还了上二三十万元的房款，买房岂不是痴人说梦，既然如此，结婚岂不是镜花水月？假若世俗之中会有钟情自己、不爱房子不爱车的女子，哪她又在什么地方等待自己去扣响她的心扉呢？一种浓浓的绝望感像零下四五十度的寒流，直袭他的心底。
　　身边好几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早在发愤钻研公务员考试教材，说什么要想改变现状，唯有变身公务员。于子非对此并不认同，自己倒不觉得当老师有什么不好，同事们便笑他是理想主义者，不能正视现实。有人拿最基层的乡镇公务员同老师比较，列举其种种优越性，但于子非不为所动，依然冷眼旁观那些梦想变身的人。
　　十一月初，这些怀揣梦想的人踌躇满志地去参加公务员考试。考试之后，当然是等待最终的宣判。对于他们的心情，于子非当然不知道也懒得去知道，不过最终还是等来了结果，同去五六人，唯独和自己同来的胡晓飞成了幸运儿。听到胡晓飞考上的消息，于子非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大家撺掇着给胡晓飞恭喜，胡晓飞一番谦虚和推辞之后，倒也爽快接受，晚饭过后，胡晓飞弄来一些卤肉、烟酒，大伙买了一盘鞭炮，在胡晓飞宿舍前放了一通，之后吃肉喝酒。胡晓飞先给大家敬酒，敬酒之后，校长说要宣布另一个好消息，大伙不知校长卖的什么药，急着追问，校长说：胡晓飞和全校第一美女张晓菲要订婚！开始大家不信，校长强调之后，让他俩亲口说，结果证实了校长所言。大伙为了更进一步证明，就嚷着说今天双喜临门，让他俩当着大伙的面喝交杯酒，接吻。没想到平时一点蛛丝马迹的两个人，却大方自然地一一照办。之后，酒场迅速掀起高潮。
　　是夜，全校师生都被一曲歇斯底里的《我的未来不是梦》吵醒，歌声持续到了四点多，其间好几个人先后去劝阻，但怎么也劝阻不了，直到唱歌者昏沉睡去。唱歌的人就是于子非。
　　九
　　那天早晨，于子非还在睡梦中，就被教导主任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教导主任气喘吁吁地通知他，马上去办公室开会，说完又去敲别的门，于子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顾不上多想，匆匆忙忙蹬上衣裤，跑到办公室，闻校长和几位学校长中层领导正襟危坐，老师们大多已到，有的打着哈欠，有的揉着眼睛，许多人看上去都没梳洗打扮，于子非就在门口坐下附近，没几分钟，又有几个人匆匆赶来。等大家来齐，校长咳嗽一声，宣布开会：这样紧急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是有紧急情况，特事特办，希望大家体谅。今天市上领导要在我县范围内对各学校进行抽查，检查主要是采取明查暗访的形式进行，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所以召开紧急会议进行布置，这次检查的内容重点有两项，一是看是否存在滥发乱购教辅读物的现象，二是看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是否给学生供暖。校长刚说到这儿，于子非就看见一些人特别是资历老的人在下面窃窃私语，也许是校长感觉到了什么，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他顿了顿，接着又说：由于这两件事，都是关乎热点和民生问题的大事，所以我们要从讲政治、讲大局的角度出发，认真对待和迎接检查，绝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给全县教育事业抹黑，长话短说，废话少说，现在我布置下去，各班班主任要迅速组织学生，课任教师要配合班主任行动，第一节课之前，要全部落实到位，学校先组织检查。主要工作也是两个方面，一是让学生把学校配发的全部资料收拾掉，绝不能在课堂中出现任何蛛丝马迹，并安顿好学生，上面领导问起的时候，只回答从未配发任何教辅读物和资料；二是散会后，马上派学生到总务处领炉具，学校打电话送煤，在第一节课上课之前，各教室和宿舍必须把火生旺，另外就是打扫好卫生，人家进门一看，第一印象就是卫生，卫生打扫不好，心情一糟就光找问题。好了，就这些，现在开始行动。校长宣布完毕，提起手机直奔自己办公室，老师门则叽叽喳喳，议论着散开，各自采取行动。
　　于子非开始的时候，一头雾水，什么明查暗访，怎么事先知道了，什么资料要收回，火要生起来，现在倒也清楚许多，不管怎么说，资料是有的，要让它消失；火是没的，要让它燃烧。因为事关大局，来不及多想，只好赶快去布置。走进教室，学生们早被值周老师赶到里面，所以他就直奔主题。谁知刚一提资料，学生们就问：于老师，又要来上面检查的人吗？于子非吃了一惊：你们知道了？学生哄堂大笑：从上小学起每年都要好几次，已经习惯了。于子非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学生比自己还要老到，多说无益：那你们就赶快行动吧！另外班长和宿长带人去总务处领炉具！顿时，教师内欢呼雀跃：噢，终于要架火了！这些像喝了兴奋剂一样的家伙，有的从桌洞翻书，有的跟班长宿长跑出教室，有的抱着一摞书直奔宿舍。走出教室门，校园内尘土飞扬，人来人往，送煤的三轮车突突响着，好不热闹！
　　八点钟的时候，整个校园干干净净，烟雾缭绕，各班班主任和课任教师在教室内待命，学生课桌上只摆放着课本、作业本和配套练习，静候学校领导检查。有的学生在交头接耳，悄声说就要军事演习了，于子非听了也只要当做没听见，心里想笑又不敢笑。一会儿，校长副校长分两组各自带队，率领各处室主任、教研组长，分头行动。恰好是校长一组进了于子非班，班长喊了声起立，大家齐刷刷站起来：老师好！校长示意让大家坐下，面带笑容：学校有没有给你们配发过资料，收过资料费？大家异口同声响彻云霄崭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校长露出满意的微笑，翻看了好几个同学桌洞，没发现什么，又感叹了一句：教室内还真暖和！大家又笑了，校长冲于子非点了点头，又去检查别的班级。
　　领导满意地走了，于子非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冲大家摆摆手：背书吧！刹时，教室内书声琅琅。
　　十一点多的时候，市上的来了，学校领导陪同检查。不知怎的，于子非心中似乎产生了一种被查出些什么的想法，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想法是不是不讲政治，不讲大局，甚至有些卑鄙，但确确实实产生了。领导们恰好没去他的班，只查了一个教室，就进了校长室，一会儿，教导主任又通知老师们到会议室参加反馈会。
　　会上，上级领导对学校在不折不扣执行各项政策和决议，不滥发教辅资料，及时供暖等事关民生问题和构建和谐等方面所做的努力给予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并旗帜鲜明地号召和要求每位教职工应深刻领会，坚决执行上级文件精神，本着为人民高度负责的精神，做好各项工作。
　　会后，几辆小车冒着青烟，驶出校门，绝尘而去，面貌一新的校园沉浸在了温暖和欢乐的气氛中
　　十
　　于子非脑海中想了许多，年终总结却还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不到半年的时间，也经历不少，但自己觉得并没有对生活和工作有什么更多的深入了解和深刻认识，而是仅仅浮在表层，许多事情对初涉社会天地的他来说，还不可能理出头绪找出根源的，自己虽然有工作和生活的热情和信心，但也常常陷入无奈，困惑和迷茫，有时甚至自己也感觉已经开始堕落，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冲动有之，羞愧有之，激情有之，道不清说不明。
　　自己本打算不落俗套，认真踏实，深刻剖析，写一份有见地有思想的年终总结，但头脑中却缠绕着一团乱麻，不知从何说起，他努力搜寻自己一学期工作的细节和经验，自己教学和管理的方法和成效，但又好像被一些似与本职无关的事情掩盖了下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同室的老同事早已一气呵成，两页总结放在桌子上，等待教导主任来收，自己的面前却还是白纸一张，于子非拿起王老师和张老师的一看，几乎如出一辙，最大的区别只是所教专业不同，其余工作思想，政治思想，认真敬业等同样感人。于子非正在犹豫不决，是如法炮制还是另辟蹊径呢？王老师走了进来：还在琢磨什么？真的，没人看，收起来也就装订成档案了，把个老师的考核，优秀与否是领导定的，不是你干的你写的。上次县上考核校长，那场面那架式你都见了，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谁会不合格了？全县好几十个校长，难道就没有一个次货？谁还会在乎你一个新老师的工作和考核，前几年像你们刚参加工作的，年终考核都没资格呢。再说了不管你干的再好，写的再好，也轮不上今年评优，再过五六年还有没有资格，赶快照猫画虎应付差事头轻了算了。王老师说完，点燃一根烟，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起来，直呛得于子非两眼泪流，咳嗽不止。狠下心来，就这样照搬吧！
　　还没动手写，电话却响了，掏出一看，是家里的，不知有什么事，赶忙接住，却是他姐姐打来的，说母亲生病住院，让他快过去，接完电话，于子非内心感到焦急和忧虑，回想母亲拉扯自己和为自己供书的情景，还没报答过一丝一毫，如今既然病了，不知轻重，真想马上回去看看。他呆呆坐在床上，王老师关切询问什么电话，他照实说了，王老师说那你赶快回去看看，再一两天就放学了，也没多少工作，赶紧去请假。
　　假请上了，校长没忘叮嘱，把年终总结交上再去，不然扣考核分。回来后，爬在桌子上，掏出笔，准备动手，脑子中却一片空白，王老师一问，骂了一通领导没人性，说你快去吧，他问的话你就说我给交，完了我给你写上。于子非这才急急收拾了自己的物品，因为要放假，开学后才回来，所以该卷的卷了，该锁的锁了，该背的背上，刚打算出门，却又愣住了：前几天虽说补发了六千块钱工资，却连欠帐都没还清，现在母亲住院，自己工作几个月了，一分钱都没，好意思进门吗，但如今如何是好呢？
　　王老师见他立在哪儿，又问，还有什么事吗？他红着脸嗫嚅着把自己的窘迫低声说出，王老师一听，哈哈一笑，你这小伙子，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你们年轻人，刚参加工作，发的那几个糇食子肯定不够花，够花就不正常了，没钱你早说，我家里有，我给你去取，得多少？于子非感激地望着王老师，眼眶一热：拿上三千吧，去了再看。王老师说：也好，先拿上三千，过去你看，打个电话，不够你就只管言传。说完，出门去家里取钱。
　　王老师家在学校附近五公里的村上，骑摩托车一会儿就回来，于子非接过钱匆匆去坐车。坐到车上，他一会儿惦记母亲的病到底怎样，听姐姐说也无大碍，但自己心里还是不踏实；一会儿又惦记王老师是否把自己的总结写好交上，校长知道是代写的，会不会雷霆大发？一会儿又惦记着，王老师的这三千块钱，啥时才能还上。

发布时间：2022-11-01 1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