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棒是男人的绰号,是他那个没文化的老婆取的,说他飞天飞地从不着调,他其实叫建国。
名字挺正派,人倒不够严肃。
听说建国从小就胆大调皮让大人费精神。男人的父亲抗美援朝有过功,不知谁奖励还是赠送过一块手表。那个年代,稀有物,来得又珍贵。可他却拿着手表乐此不疲的扔向电线上的麻雀,气得他父亲半死。
上学了,别人家背的书包,而建国时而背“剑”,时而背“枪”,老师指责时他竟然对准老师,嘴里还发出“砰砰砰”的声音。老师哭笑不得对他罚站在外,他直接跑到庄稼地里剥一堆豆子,抠一堆土豆烧来吃,半生不熟吃完后若不爽快还一不“小”烧了柴堆。
老师难管理,邻里也时常受他戏弄,连长他二辈的婆也不例外。有天建国在坝里烧废弃轮胎,用来补铁盆,边烧边唱。远处干活的四婆看见后问其何物,建国吹嘘道在房屋顶抓到一条蛇,有手腕粗,正在煮蛇呢。四婆一听,煮蛇放鸡蛋的话那可是止痒妙方啊,可以排万毒。建国笑得诡密,热情的催促四婆赶快拿鸡蛋来,晚了蛇熟了没效果了。待四婆一拐一拐跑回家又累揣揣的抱着鸡蛋来到时,建国却笑出。见状,四婆破口大骂,越骂建国越开心,毫不在乎,哪怕四婆捶他几捶也抵不过娱乐带给他的快乐。
时常犯错,老实不下来。大人不再对他轻声细语教导,继而是简单粗暴的行刑。如他娘拿着细棍“教导”他,他三下五除二的拖过棍子掐成几节。遇到父亲执行时,如是扁担,二父子像二只雄狮,一人握一头,对立较量。建国又灵活,抵不过就逃。好不容易抓到,用绳子绑住,一条条鞭子印在身上,痛了他要哭,也要吼叫,就是不认错,哭吼累了竟然倦在墙角睡着了。 【】
书自然是读不久的,十多岁的时候更不想和大人把燥热的青春撒在重复的劳作里。他跟着邻村的大人,也学着拿一根扁担和绳子跑起江湖来。柔弱的肩膀自然得不到信任的目光,好在每天能够凑合解决温饱。他尝试过摆地摊卖老鼠药,也运着框子卖过蔬菜,但最终都不能长久,更不用说赚到钱。几年下来,父母得到他最大的恩惠便是他扯过三尺红花布裁的内裤。
有亲戚说给他说亲,有了媳妇自然就踏实了。介绍的是三十里外的一户人家,建国看过,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特别是屁股,肯定是生儿子的料。建国自然满意,虽然他家里穷,好歹五官端正,加上女方也家境普通,亲事就那么定了下来。
为了离“媳妇”更近,父母要求建国在镇上做工——挑泥巴,每天二块钱,虽然不多,但稳当。建国曾踏实了一时,屋漏偏逢连夜雨,天干燥热之季,建国家一夜之间烧毁所有,本来也没值价的东西,一层破烂的木房燃烧的速度让人绝望。望着一片黑色的灰迹,哭天喊地也没用。有些人说这是报应,建国烧别人柴,天老爷烧他屋。
祸不单行,未过门的媳妇家听说了他家遭遇,嚷着退婚,一无所有的家庭,哪个愿意上门吃苦共同建设?
建国急了,连夜赶到三十里开外的丈母娘家,声泪俱下,一声妈一声娘的叫着岳母大人,说道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他还年轻,他不会让秋莲吃苦,更会孝敬妈(丈母娘),秋莲的弟是他的弟,秋莲的妹也是他的妹,他以后供他们读书……
不知道是不是说的真话,一番话没自己却感动了丈母娘,看到如此嘴甜心亦诚的女婿,丈母娘真成了合法的丈母娘。
日子再苦,总是熬得过去的,只要有条命在,什么都可以创造。当然,娶过来的秋莲还得一同还债。苦是苦了点,和建国生活倒还有乐趣,建国生性开朗幽默,经常逗得秋莲忍俊不禁。比如二人经常“打架”,强按着对方嗅臭袜子,按着按着,大女儿出世了。
对于生个女儿建国高不高兴看不出,婆婆是不高兴的,以至于婆婆看见婴儿下半身甩头而走。媳妇自然感觉到委屈,被晾在一边不说,还得下床做饭给自己吃,靠建国,不是少爷也不是做饭的料。
对于一个产妇,拿得出来的最好的食物便是糯米和几个鸡蛋了。建国家有一条通人性的狗,叫财喜,听说财喜能够给主人传递钥匙,听懂主人的吩咐,家穷狗不嫌,还很忠诚。
可是建国把狗杀了,说是给媳妇补身体,这自然又让婆婆心生不悦。
建国每天回家都要经过一条河,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清澈的河水变得混浊恶臭起来,也因镇上常年启动的化工厂,造福了人类也毁灭了人类,化工厂常年排出的垃圾冲涌而出,淌过周围的田土,再奔向那河流里。庄稼自然是颗粒无收。来来往往的村民也麻木了,除了化工厂附近有田土的得了赔偿的那几户人家,其他村民也见怪不怪,他们不觉得有哪里对不起他们,反而觉得每年买化肥还近呢。
可偏偏建国就哪根筋不对,跑去化工厂找领导,找镇上的书记。他说这样要不得的,河里鱼虾都没有了,下水洗澡也不行了,水不该流在河里。书记问他,那水往哪里流?镇上好不容易有个企业交税纳税,这是我们镇的福气……一番话倒问住了建国,那时他还不知道有污水处理器这个东西呢。
同样建国似乎爱管起闲事来,队里有一九十老太,人老遭人嫌,几个儿子因为种种借口达不成统一拒绝赡养。建国却挤进去指责安排出方案。别人家的经他也要参与,莫名遭到外人谴责,几兄弟却和谐起来一致围攻他。和旁人一样的说法:爱管闲事,村里书记都不管家务事,他一个二浪子有什么资格去管?
秋莲对建国越来越不满了,觉得建国确实爱管闲事,还不听劝,做什么都是一意孤行,不像其他二口子一样恩恩爱爱商商量量做事情。
这不,建国突然对秋莲说他想养鱼塘,而鱼塘最合适的地方就是自家门前隔壁老谭家的那半亩田。秋莲一听死活不愿意,说那块田全被周围树林竹叶遮了一圈,自己的那半亩田是何等光亮。建国不听,仍然和老谭交换,这等买卖,老谭欣喜若狂。
于是,二夫妻的战争从此就没消停过,稍有不满秋莲便提那半亩田,庄稼人自然视田土如命,可任由秋莲哭了打闹,建国仍然一意孤行独自在田里一锄一锄的挖了起来,从早到晚,撒了无尽的汗水。
即使如此,秋莲仍泄不了心中的气,看到老谭似乎也觉得有仇,认为他赚了好大便宜。对建国也开始没有好脸色。她还厌恶建国动不动就约狐朋狗友来家里喝酒,酒一喝到位似乎感情也深了起来,一激动就拜把子,跪在地上结拜成兄弟。秋莲鄙夷,说自家的兄弟不见得多亲还找野的。何况有些“兄弟”按辈分来甚至比他高,让别人耻笑。更重要的是,对于建国时常呼朋唤友,建国往往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虽然东西也不见得多好。
更为过份的是建国还往家里添置了一人口,话还得慢慢说。
秋莲唠叨,建国烦闷,一日结拜兄弟叫去镇上喝了些小酒,回来已是夜幕笼罩。途中听见杂闹不安的争执声,顺着小道走近,一个外地口音的年轻人倚靠在路边,二年轻人对着他咄咄逼人。建国不认得这三人,但吼了一声做什么,同时也看见一人手中握着一小刀,十厘米长,倒不吓人。地上有散落的提包和一些布艺,像是商人,几个镇连接的这条路是主道,来往的商人并不稀奇。但这地上的年轻人一开口却听出来了是外地口音,虽如此,建国还是听出了抢劫二字。也许是喝了点酒胆大起来,加上自己的地盘建国并不畏惧,势要去管闲事,拿刀的转过身对着建国,恶狠狠的叫道滚开。而建国马上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杈一阵乱砍,商人见状立马爬起来扑向其中一个恶汉,几个男人真心江湖了一阵,念在无冤和无仇,势均力敌,讨不到好的恶混便一溜烟的跑了。
这时建国才发现商人背部和腿部划有血迹流出,而建国手臂的轻伤和英勇让商人无比感激。接下来了解到,商人原来叫王强,陕西宝鸡人,来来往往游走了很多省市,有一厂,做蚊帐铺盖枕套生意。建国一边听一边把王强往家里拉。
伤倒不严重,可要想立马出去谈生意还是不可能。
建国热情的挽留王强居住在家,更让他开心的是游历天南地北的王强见多识广,跟王强聊天每每能让他兴奋不已。而王强也觉得建国真性情,二人惺惺相惜,一不小心又结拜了。
说到真性情,那倒是,建国笑得慷慨时眼泪都挤出来,看电视新白娘子传奇许仙和白蛇被迫压雷峰塔时,他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秋莲对他又羞又笑,而建国也不好意思边笑边往裤边擦鼻涕眼泪。
那时建国的女儿已经五岁,王强自然成了她的干爸,把干女儿跨在肩上,问:为什么你爸爸叫天棒啊!
女孩天真的说是天上的一根棒吗?王强说,是,假如天塌下来的话有了棒就支撑起来不会塌啦。小女孩说,天棒那就像一把伞一样。王强说,是的,像伞,给你遮太阳和风雨。
王强的到来,建国除了收获一个兄弟,同时还得到一个契机,他得到王强的信任,王强让建国帮他打理生意,做各省市的销售业务。至于鱼塘,吵吵闹闹刚好三年,一场暴雨袭来冲走了泥巴栏,也冲走了建国所有。在秋莲心里,已经不再对建国抱有希望,只求他安安分分种庄稼,几分地几分收成是算得到的收入。而这些年来建国所有的“创业”都以失败告终,做牛贩生意做不长久,蔬菜生意亏本,养兔兔死,养鱼,天作对……在秋莲眼里就是窝囊废。
但,倔强的建国也铁定了心,一直以来自己想做什么都得不到秋莲支持,每次还没开始都被她打击,一出门秋莲便抱怨,凡事都受到牵绊。婚姻,套住了他的人套不住他的心,二口子吵吵闹闹几天,秋莲发出狠话,要走就离婚,说完便回了娘家。
坐在山坡的草丛堆里,建国发了呆,回忆这些年来,自己确实窝囊了些,秋莲嫁进来是吃了不少苦,而正是因为如此,建国才想开拓新的未来,如今面对秋莲的热烈反对,他陷入了沉思。
女儿来到身旁,天真无邪的问道:爸爸在看什么呀?
“我在看会不会下雨。”
“我不怕下雨,因为爸爸是天棒,干爸说天棒就是一把伞,会遮风会遮雨。”
建国一愣,随即起身抱起女儿说到:走,找你妈妈去!
发布时间:2022-10-25 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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