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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民明天结婚了。天民爸石头叔请了全庄人去喝喜酒,也请了我,地点在天宝大酒店。石头叔租了个大班车,让前去喝喜酒的人明天早上九点在村广场等候。
听石头叔说天民找了个富裕老丈人,是个家资有几千万元的铁老板。铁老板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天民媳妇是老大,是天民的大学同学。天民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县法院的公务员,天民媳妇只考了个大学生村官。天民老丈人陪嫁给女儿一辆宝马,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楼房。天民老丈人说这些家资都是两个女儿的,我活着的时候给她们,她们得搭我人情,等我死了都是她们的,连个人情都没有,何不趁我活着给她们。
村庄里的年轻人都羡慕天民找了个有钱的老丈人,都说天民不用奋斗十八年就和你一起喝咖啡。村庄里的年纪人都说没想到天民这小子还有这样的好命,可怜了他姐玲儿了,天民的命是用他姐玲儿的命换来的,玲儿若不死,也许就不会有天民。
记得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个初夏时节,我到乡政府上班的第二个年头,那时乡里的中心工作就是计划生育工作,不管你是干啥的都要围绕这个中心工作。就是抓大肚子孕妇,拆房子,抄家具,牵牲口。乡里有一辆双排座车,车厢两旁分别贴着一孩上环,二孩结扎,坚决杜绝第三胎。和通了的来,不通的抬,跑了抓回来,嘬死自己埋。等大红标语天天下乡去。每到一个村庄,我的任务就是留下来看车。有一次没人看车,车胎就被人给扎了。
初夏的一个夜晚,乡领导命令我和广播站小王、妇联主席李姨我们三人看管刚抓来的暂时先关在计生站的办公室里的大肚子孕妇,他们又到别的村抓去了,然后一起送县医院去,那时县里还没成立计生技术服务站。乡里当时只有一辆双排座,乡里离县里有四十公里路,都是抓几个大肚子一起送去。
那天我推开门一看,抓来的大肚子竟是我家那个村庄的石头婶和石头叔,就是后来的天民爸和妈。石头婶见是我,从半靠着的床沿上站起来,挺着大肚子喘着粗气说是你呀,表侄女,我说怎么是你们呀,石头叔叹口气说,唉,可不是呐。也许深夜天气冷,也许惊魂未定,石头婶一直微微颤抖,她说你有热水呀,给我倒一口来。乡政府的院落是三合院,上面一排正房分别是党政机关各办公室,西厢房一排是计生站、农业站、林业站和乡食堂,东厢房一排是财政所、民政所、文化广播站和乡大会议室,会议室里杂乱无章的堆放着抄来的各式家具,有时抓来的羊也关在会议室里,那些家具上时常滚落着羊粪蛋子。我出来给石头婶倒水时,见机灵的小王把乡大门关上了,插上了门闩。石头婶边喝水边给我讲起了被抓经过。早我就知道石头叔几代单传,在村庄里是单独一姓,石头叔有五个姐姐,分别远嫁他乡,听村庄里的上年纪人说石头叔他妈在娘家当闺女时不慎从秤杆上迈过,犯五女星了,就连续生五个女儿,才生石头叔一个儿子。石头叔他妈爸给他取名叫石头,寓意他象石头一样结实,不生病长灾。石头叔很小的时候他妈就死了,是他爸于老爷子把他抚养大并娶妻生了两个女儿,老大叫玲儿,六岁,老二叫英儿,三岁。石头婶说她已经做了结扎手术,当时做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谁都不知道,连自己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石头叔婶就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由于石头婶已经做了结扎手术,所以各季孕检就没再通知她。石头婶说自肚子大了之后,就没敢出过村街,就在家里眯着,用不了半个月就生了,可还是走漏了风声,半夜在睡梦中被狗给叫醒了,一听前后院都是说话的人,就这样被抓来了。石头婶说完了,喝口水,叹口气,用哀求的语调说表侄女,你放了我吧,放我孩子一条命。我心里想,这我可不敢,这是啥时候哇,嘴上却说放了你,我的饭碗也就没了。石头叔见我这样说责怪石头婶说你这人真是,这不为难表侄女吗。这时候小王喊我,我就出来了,小王随手将铁扣吊的门给反锁上了,责怪我说李姨不让你跟他们拉话,你还在屋里不出来。我看一眼锁着的门无可奈何的回到我的办公室去了。
两个多小时后,到别的村抓大肚子的双排座车回来了,在门外铛铛的敲铁大门,我们打开门,车进来了,又抓来一个大肚子,连同石头婶一起送县医院去。李姨打开关石头婶的门一看,啥都没有了,只有我那个大茶杯子还在桌子上放着。当时李姨就傻眼了,啊,这人哪去了?明明是锁在屋里的,怎么就没有了呢?再一细看,后面窗子是打开的,窗子外大拇指粗一道一道的钢筋被挤到一处,不知细高个的石头叔用怎样神奇的力量将钢筋掰到一起,让一个大肚子通过的。窗子外面是通向乡政府所在地村庄的一条胡同。
我们三个难免挨领导一顿训,你们三个大活人,看一个大肚子还看不住,都干啥吃的,不想干,都滚回家去。李姨当场就流泪了,我没哭,心里很复杂,但还是暗自庆幸石头婶能逃脱保住腹内孩子的性命。也许这就是人性深处的那份雷打不动,火烧不断的纯天然原生态无需任何修饰的老乡情吧。自那次以后,再抓来大肚子,就男女分开关着了,就没再跑过。第二天去县医院送大肚子的计生站的黄姐回来说医院里每天打掉的孩子都用小拖拉机往外拉。
后来听村庄里人说石头叔婶跳窗逃跑后,没敢从路上走回家,顺着山根连夜逃回家,也没敢在家里呆,在别人家挨到天快亮时才回家收拾收拾,将六岁的玲儿托付给于老爷子照看,考虑她六岁了,自己能吃能喝的,又有爷爷照看,也许不会有啥大事。只将三岁的英儿带走了,翻过一道山梁逃往外乡去了。
石头叔婶逃跑的那夜,乡里是想连夜杀回他们家,可乡里只有一辆双排座,还要送刚抓来的大肚子去医院,怕杀回他们家刚抓来的又跑了,所以就没去。
第二天乡里人又去了石头叔家,那天我也去了,任务还是看车。石头叔家紧邻村街,车就停在他家门前的村街上。这样石头叔家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于老爷子和玲儿在家,玲儿见来了这么多陌生人害怕地躲在爷爷身后,偷着拿好看的大眼睛白楞这些人。石头叔家的房子是当年村庄里最流行的五花山房子,就是房山墙用砖砌出个五字,其余部位用石头磊的那种房子。房子是五间,中间一间是灶间,两边分别是两间一明的大屋,上面窗子是纸糊的木格子窗,下面是玻璃窗。于老爷子住东屋,石头叔婶住西屋。计生主任问于老爷子你儿子,儿媳哪去了?快告诉我们,不然就拆你家房子。于老爷子说昨晚不是被你们抓去了吗?怎么还跟我要人?是抓去了,可是又跑了,计生主任说快说哪去了?我也不知道,于老爷子说。计生主任说先拆他一间,再容他三天,三天之后再不说,将他的房子拆四角落地,看他知道不知道。说着计生主任就上了房问于老爷子你住那间?先把你住的拆了再说。计生主任揭下几块瓦扔了下来,玲儿见状哇哇大哭起来喊爷爷,他们拆咱家了。计生主任说不许哭,再哭将你带走。玲儿还是一个劲的哭。这时有许多村庄人围过来看热闹,因为我家就是这个村庄的,所以村庄里的人我都认识,有的人对我说,你也跟着干这活,这是啥活呀,是祸害人的活。我没有回答他们,只有无可奈何的对他们苦笑。这时有村庄人指着于家对面的库房说这房子也是于家的拆这房子吧,计生主任说就拆于老爷子住的这间。时间不大,房子就被拆露天了。计生主任下来说咱们先回去,三天以后再来。临走时玲儿还在哇哇的大哭,这会儿她不喊爷爷了,喊妈妈,你快回来吧,我想你了。看着可怜的玲儿,我的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还没到第三天的那个下午,乡里人都没有下乡,没有事的时候都好在外面扎堆神侃,我不侃,都是听人家侃。这时我村庄的宝贺、长锁大哥进乡院来了,他俩一脸的凝重。我先走过去打招呼问他俩忙啥呢,他俩说找计生主任,计生主任说找我有啥事呀,他俩说不用拆于老爷子家房子了。计生主任说石头媳妇回来了?回来了好,明天就送县医院去。他俩说石头媳妇没回来,她家大丫头玲儿死了,够不成三胎了。我心一颤,如晴天雳劈,心好痛,前天还好好的玲儿怎么说死就死了。他俩还在和计生主任说还用看看呗,就在门口外的小推车上,没好意思推进来。计生主任也蔫了说不用了。我随他俩到门外,村庄里的巧云、金兰大姐在小推车旁抹眼泪,玲儿就躺在小推车上面的车筐里,身上盖着小花被,小花被小了,只盖住了头,露着两只小脚丫,一只穿着袜子,一只没穿。长锁、巧云他们说这孩子是连惊吓带想她妈上火,又没好人经管,孩子病得昏迷不醒,于老爷子还让她多睡会儿呐,月英婶过去一摸孩子头炭火一样热,才找村医三叔,三叔说赶紧去医院吧,可还是来晚了,到乡医院时间不大就死了。再说孩子从来没离开过她妈,象孵小鸡一样粘窝了,冷丁揪开不上火才怪呢。孩子小,没来气,不禁磕撞,连惊吓带上火就要了小命了。我轻轻的揭开小被子,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玲儿的小脸惨白惨白,小嘴唇上一圈大白泡,巧云姐说嘴里也都是。一双大眼睛似睁未睁,两只羊角辫,一只扎着的压在脑后,一只散开的遮住了半边小脸。可怜的玲儿就这样走了,你的父母不定怎样伤心呐。
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死人,以致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只要晚上一关灯,玲儿那张惨白的小脸就在黑暗的夜幕上浮现,挥之不去,让我心痛不已,也让我害怕不已。
宝贺、长锁他们考虑到石头叔婶没在家,于老爷子又在医院里病着,他见玲儿死了上火了。初夏时节天气渐渐热了,就直接把玲儿推到她家责任山根下,山根下有她家一大垛干柴,搬下一捆撅吧撅吧点着将玲儿炼了,炼成糊炭样的一小团,用铁锨拨拉到山根埋上了。
于老爷子在乡医院里输了两天液就回家了,村庄人用木板和木凳帮他在库房里搭张床临时住着,等他的房屋找人修好了再搬回去。长锁他们问于老爷子石头叔婶哪去了,我们帮着找回来吧。于老爷子说离家不远只过道山梁在远房亲戚家躲着。长锁找到石头叔,没敢让石头婶知道,将石头叔约出来,悄悄告诉了玲儿已经死了,石头叔流下两行热泪,后悔当初没把玲儿带走。他俩一起到远房亲戚家收拾东西抱着英儿回家,石头婶还不愿回来,怕再抓去,石头叔强忍着悲痛说走吧,他们不会抓来了。到家时已是做晚饭时候了,石头婶见被拆得破破烂烂的房子流下了眼泪。于老爷子也从库房里到这院来了,在夕阳的晚风中,更显风烛残年。不见玲儿的影子,石头婶急切地问玲儿哪去了,这两天心一直都像猫抓的一样难受,睡梦中总被玲儿的哭声惊醒。于老爷子隐瞒她说到邻家找凤儿玩去了。石头叔想这件事迟早石头婶都要知道,都得面对。他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就让邻居悄悄的去找村医三叔先到于老爷子屋里等着,又把村庄里的接生婆找来等着。吃晚饭的时候,石头婶说都吃饭了,玲儿咋还不回来?石头叔没有回答,流出两行热泪,于老爷子也掉泪了。石头婶一见他们都这样说你们这是怎么了?玲儿呢?玲儿到底哪去了?石头叔擦把眼泪说不用再找她了,她已经死了。我的心肝还没哭上来,石头婶就晕过去了。赶紧叫村医三叔打急救药,醒过来还是撕心裂肺、捶胸顿足的哭。这院一热闹,左邻右舍的娘们、姐们都过来劝解。哭着哭着石头婶身下的炕单上就湿了一片血水,娘们、姐们七手八脚的帮着给脱衣服,叫接生婆。石头婶折腾的满头是汗,还在嚎哭着玲儿。折腾两个多小时后石头婶顺利生下一个男婴,这孩子好像觉得受了委屈,哇哇大哭着发泄不满。于老爷子听见孩子哭声问从屋里出来的一个姐们是丫头还是小子,那个姐们说是个大小子呀。于老爷子感叹一声说,唉,谢天谢地,这孩子是上天赐予的子民,就叫天民吧。石头婶生下天民后又晕了过去,村医三叔又给打急救药,醒来之后还是哭玲儿。娘们、姐们都劝她不要再哭了,再怎么哭她也死了,是儿不死,是财不散,该着不是你家孩子,与你就那么浅的缘分,缘分尽了她就走了,你要保重身体好好的抚养天民吧。石头婶看一眼天民,小家伙正睁着两只大眼睛有滋有味的吃自己的小拳头呐。石头婶哭一声我可怜的孩子。
石头婶还没出月子,于老爷子就有病死了。临死时他对石头叔说天民这孩子来得不容易,你们要好好抚养他。我也没啥遗憾了,只是对不起玲儿,没照顾好她,这回我去了一定好好照顾她。说着两行清泪滚出眼角,时间不大就断气了。村庄人七手八脚的发送了于老爷子埋了。
这就是天民家的往事,也是那个年代的往事,早已成为过去,深深地尘封在村庄人的记忆深处。
发布时间:2023-06-21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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