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大妹把一张老照片翻拍后传给了我,这张照片上没有小妹,因为那时的她还在襁褓之中。为拍这张照片,家里是准备了好长时间的。父母考虑的是钱,当时离我们家最近的照相馆在塘栖,20多里路全家去一趟要花钱吃中饭,几个小孩走路去肯定吃不消,又得花钱坐轮船,加上拍照片的钱。虽然只是几块钱的事情,可对那时的父母来说压力不小。
我们兄妹当然不知道父母的难处。自从听母亲说要为我们拍照片的消息之后,我们几乎天天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特别是8岁的大妹和5岁的二妹,她们的期待更加强烈,因为她们除了从镜子里和当时还能照见清晰面容的河水里见过自己以外,很想看看照片里的自己到底长得漂亮不。她们长得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照过相,原因是父亲在我5岁那年从铁路上被精简之后,给家人照相已经成为了奢侈的消费。照理说,大妹是应该有过照相的机会的,也许是因为她是女孩不被重视,更也许是因为她一直由奶奶带着,从没有跟母亲一起去过父亲工作的地方吧?反正,我到现在为止,没见过大妹8岁以前的照片。
虽然照相的日子遥遥无期,可并不影响我们为即将到来的时刻做着精心的准备。大妹想的是要穿最漂亮的衣服,为此,她坚持把她自以为最漂亮的那套衣服雪藏了好几个月,连六一儿童节公社开庆祝大会那天都没舍得穿,她怕穿旧了到时候没有好衣服照相。二妹考虑的是将以什么样的姿势拍照,她说,她喜欢哥哥歪着头依偎在妈妈身上的那张照片,到时候,她也要那样做。至于我自己,也许是自己有过小时候的照片,又是男孩,心思没有她们细密,心情也比她们平静些,唯一做的就是理发比平时勤快了些,我不想自己蓬头垢脑地出现在两个漂亮妹妹的身边。
但是,我的头发长了剪,剪了长,长了再剪,可父母带我们去塘栖拍照的日子总是定不下了。
我和大妹放暑假的时候到了,生产队收获了早稻要到塘栖缴公粮。那时候,我们公社还没有粮站,缴粮的时候,生产队就多派几条船,把稻谷和想去的社员家属一起运往塘栖。社员们缴粮的时候,家属们就可以在塘栖街上玩一天。
于是,我们盼望已久的日子终于来了,而且,父母还决定把只会啼哭的小妹留在家里由奶奶带。这对大妹来说,无疑是一天的解放,因为大妹除了读书、割羊草之外,还有一个艰巨任务,就是抱小妹。
那天天还没有亮,生产队的男人们就开始往船上装稻谷。我们搭船的原本是可以不起早的,虽然前一天晚上因为激动迟迟没有入睡,可我们还是让为父亲准备早饭的奶奶的动静惊醒了。我们要起床,妈妈说,还早呢,你爸刚出去,起码还要3个钟头才会开船。可这时候的我们确实已经睡不着了,既然母亲不让我们起来,只得睁着眼睛等着。天刚刚蒙蒙亮,母亲再也挡不住我们了,大妹穿好了她几个月来舍不得穿的那套衣服,对我说,哥,我们戴上红领巾吧?二妹还没有读书,没有红领巾可戴,可妈妈为她这次拍照,特意亲手给她做了一条花裙子,又做了一个蝴蝶结给她戴在头发上,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匆匆用过早餐,我们再次不听母亲的劝阻,早早地来到生产队的船埠头。这时候,大人们已经装完稻谷,回家吃早饭去了,我们这些要搭船去塘栖的女人和孩子们只能耐心地等待他们陆陆续续地回来。
男人们终于都回来了,可我们都觉得,他们的这一餐早饭差不多用了一百年的时间。其实呢,缴粮船开船的时候,太阳才刚刚从东面升起来。
20里水路,木船吱咕吱咕地摇着,慢吞吞的,像是故意跟我们的心情作对。伶牙俐齿的二妹就一个劲地对轮班摇船的叔叔伯伯们叫着:你们用力呀,用力呀!引得大家一阵大笑。可当我们的船过了武林头,进入京杭大运河,快到塘栖的时候,她竟然在装满稻谷的麻袋堆上睡着了。
运粮船在塘栖粮站靠岸之后,男人们开始卸粮,女人们带着孩子逛街,有购置东西的,也有纯粹玩的,而我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拍照片。妈妈带着我们兄妹仨,一上岸就直奔坐落在马路上的塘栖照相馆。照相的过程很简单,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大妹的上衣虽然不错,而且头上也有蝴蝶结,可她的裤子却跟我的一模一样,不仅是妈妈织的同一块土布做的,而且也是皱巴巴的,二妹留在照片上的头当然是歪着的。
因为那一次照相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那一天的后来,我们在塘栖做了些什么反而淡忘了。只记得吃中饭的时候,妈妈给我们每人买了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爸爸好酒,喝酒总得有点下酒菜,于是又买了四毛钱的猪头肉,爸爸把一大半猪头肉分在了我们的面碗里,我老实不客气地吃起来,可大妹说,她不喜欢吃肉,又把几片猪头肉挑回到爸爸的菜碟子了。二妹看看姐姐,又看看爸爸妈妈,说:我也不喜欢。也把猪头肉让给了爸爸。
平时没有肉吃的大妹和二妹不喜欢吃肉,我有点奇怪,可当时也没有多想。现在想想,我懂了。在家里,女孩就是比男孩懂事。2014·3·20
发表于2014·3·22《城乡导报》
发布时间:2023-06-21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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