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外公的印象我已经很模糊,关于他的生平和过往大部分是听妈妈说的,跟他相处的记忆只有很少一部分。他在我小学二年级那年离开了我们,我已经不记得外公的外貌,或者是我一直都没有认真看过外公的相貌。贫穷的生活,和落后的环境,外公甚至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最深刻记得的是,外公曾经给过我一把花生吃,还有他手上那根扶手,曾经为我教训过欺负我的大表弟。
那个时候,大表弟才三岁左右,但却极为调皮。吃着饭都抱着饭碗满院子跑,在那吃完就把碗扔到那。曾经大人吓唬它:快把碗拿回家,不拿回去下餐吃饭就让你用鸡槽吃饭了。他听了非但没有拿回自己的碗,反而把鸡槽给扔到院子外面的斜坡下。房子是建在离山脚大概有十来米左右的高度,院子外的斜坡上种了几棵果树和杂树,很陡。也不管大人怎么骂他,他扔完就跑去玩了。大表弟做下的捣蛋事多不胜数,莫名的打我一下是正常的操作,有一次甚至爬楼梯上往我头上撒尿。
妈妈说外公年轻的时候走路带风,声如洪钟。我认识外公的时候,他已经需要扶着拐杖走路了,是因为中风后遗症,有半边身子不灵活。现在两家相距只有一公里左右,那是因为近几年新修了一条大路,当年没有修路之前怕是有两公里多,要是雨天走不了小路,要拐一个大弯,会变成四公里左右。而且有一半山路,另一半是公路。山路那一段,对于半边身子不灵活的外公来说,无论那条路都不好走。
小路有两条,一条要上山,路程要近一些,但弯弯曲曲,又窄又陡,还要穿过几块水田,要拄拐杖的外公是走不了。另一条要平一些,但要过一条大约一米左右的小溪,小溪上面架一座木桥,桥是四五根粗木条组成,高有一米多,然后要向下穿过两百米左右的梯田,才到公路。村子里的人进山都是走这条路,还算平整宽阔。外公都是走这一条路,曾经带着他二孙女(当时大概五六岁的表妹)从我家回去的路上,在过小溪的桥时,小表妹掉到了小溪里,幸亏溪水不深,没有淹到也没有摔伤,只是湿了衣服,偏瘫的外公只能急得大叫,却没有办法把表妹拉上来,最后还是表妹自己找到路爬上来。之后,舅舅舅妈不让外公外出,更叮嘱孩子不许跟外公外出。但外公还是会趁他们去干活的时候,时不时的偷偷跑出来。没有人跟着他,要是外公单独外出在哪摔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舅舅就轮流安排人盯着他。
我稍稍能记事后,外公已经几乎不来我家了。因为经历了第二次中风,外公的身体更差,只能在院子里拄着棍子稍稍活动。更多的时候,外公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边放着他的扶手棍。表弟还是经常欺负我,我也就经常跑去跟外公告状。有一次刚好表弟在外公坐着的旁边欺负我,外公举起他的扶手棍打了表弟两棍子,这两棍子也许只是做做样子,但我看到了外公的对我的维护。一些行为或者是不经意的,或者是微不足道的,但却能让人温暖一辈子。要是隔得远,外公就会用他那天生的粗嗓子吼表弟,听到外公吼表弟,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但我会满足于有人维护我的小虚荣中。有一次表弟欺负我后我告完状,外公慢慢的挪到他的房间给我拿了一把花生。不记得是什么味道了,只记得是生花生,自家里种的晒干后保存的那种。我知道外公是想用一把花生来安慰被欺负后的我,所以其他的事或者我都没印象了,但这把花生和外公的扶手棍我却一直深深的记住了。
那个时候的外公没有现在外婆的孤独,因为那时候舅舅们没有外出务工,就是去田地干活的时候,也有孩子在家里。假期里,我是外公家里的活动户,一般是早去晚归。妈妈回娘家帮忙干活的时候,我在外公家,妈妈不去,我也在外公家。我是我大姐带大的,自小没有老人带的我,不亲老人,就算是我的外公和外婆,我也没有依偎他们怀里的习惯。就现在回去探望外婆,也顶多是陪她说说话,从没有太亲近的动作。没有这个习惯,就是想也做不来。所以我虽然常常跟外公告表弟的状,但我从来没有抱过外公,也没有亲过他。
在我二年级的时候,外公的病突然加重。有一天晚上很晚了,我睡着后被吵醒,有人来喊我父母,就在黑呼呼的深夜里,爸爸跟着来喊的人走了,一直到天亮才回来。我只隐约听到他跟妈妈说:不知道挺不挺得过来。我当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有追问爸爸,只惦记着要去上学。然后有几天晚上爸爸都是吃完晚饭就出去,晚上也不回来睡觉。我问妈妈:爸爸去哪了?去舅家了。快睡,明天爸爸就回来了。
我仍然每天都上学,上学期间每天放学都是回到自己家里。但突然有一天妈妈叫我:中午放学去舅家。我没有注意到妈妈有什么不同,只是答应一声就背上书包跑去上学。等我中午放学走到舅舅家,才知道我的外公已经在昨天离开了我们。我到的时候,外公的棺木已经在上午送上山落土为安,就在舅舅家对面的山上。做的是三天的小孝。我还不懂死亡的意思,我还不知道自此以后,在表弟再欺负我的时候,再没有人帮我吼他,再没有人为我举起扶手棍为我教训他。
我在小舅家吃午饭,听到大表姐说:就数大姑(我妈妈)哭得最伤心了。然后我看到了妈妈红通通的眼睛,和还在不停擦眼睛的帕子。那个时候的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哭,还哭得这么伤心。我吃完午饭看到外婆在发红包,我就在院子里磨,因为外婆一直没有给我发红包,我在等。妈妈催我去上学,我磨磨的向路口走,没敢问,最后没等到就跑去上学了。到了学校我还在惦记着红包的事情。
我没有见到外公最后一面,甚至没有为外公流一滴眼泪。要是外公泉下有知,一定要举起他的扶手棍来敲我的头,一定会用他的粗嗓门吼我:没良心的丫头。在那个无知的年龄里,我失去了一位至亲,却不懂悲伤。现在懂了,却已没有岁月可回头了。
发布时间:2022-12-22 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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