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是个传奇人物。我和他的感情很好。他涉猎广泛,能够辅导我。
小时候,爸爸看我写大仿,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书法练习。爸爸管的严,杜家祖传书香,没有了所谓门第,穷得只剩了书了。所以,我们都要在极小的时候,坐在破桌子前,乖乖写大仿。
二哥天份极高,他喜欢书法。他坐在桌子前,握着毛笔,他过了写大仿的阶段,他在临摹字帖了。
他很帅气。我想,二哥又干净又精神。大家都喜欢他,他最喜欢老妹子。
我没有耐性,写几个字,就想出溜了。外面这么热闹,好多孩子在胡同里奔跑,他们做没家没业的游戏。这游戏没有任何难度,就是一个字跑。跑起来没边没际,因为追逐你的孩子不能停下来,你只要停下来,就被别人住,那么,你就得追别人。
我喜欢这游戏,被别人追逐,没有退路,只好拼命跑,追逐者跟你只欠一个手指头的距离,跑得脑子都空了,只倒扯两个脚丫子,仿佛脱离引力,飘了起来。我心里却高兴了。如果追逐者认了怂,不再追赶你,突然的停下,才发现自己腿肚子都转筋了。逃脱被围猎的感觉,骤然意气风发。
孩子们在追逐,我却坐在桌子前,认头写大仿,我心里长了草,趁爸爸低头的功夫,抬头看看屋子外面。
我们家没有院墙,二哥编个竹门当大门,这大门拴了绳子,晚上睡觉,就拉上,吱扭吱扭地叫唤,这大竹门一边倚着邻居的土墙,一边空落落的,我很不明白,这不是跟没有院墙一个道理吗?为什么费这个劲?
二哥却说,咱们早晚会有院墙。
我深信他的话。
我坐在桌子前,心里麻痒痒的,看着大仿本子,她张开了大嘴巴,似乎在笑话我。
大仿写不好,即便我是老妹子,爸爸也会给我一巴掌。
我又探探头,屋外更热闹了,孩子们多起来,大家又玩木人爆炸的游戏。这游戏更有趣拉!我再也坐不住了。爸爸睁开眼,盯着我,我吓一大跳,只好又写大仿。
墨汁重起来,一大滴墨汁落在大仿本子上,洇开,变成了一朵乌云。
我怕起来了,爸爸不许我们卷,他说,我们写任何卷子,做任何练习,都要保持卷面干净,不能卷!
这卷面跟你们的脸一样重要!爸爸说,没有洗脸,可以出屋子么?卷面清爽,让人看着舒服!
我呆呆看着这墨汁成了乌云,又恨又怕,屋外的孩子们高声欢笑,我有几分羡慕。
我是老闺女!我想,我今天要撒撒泼!爸爸愿意打我就打我好了!妈妈不会饶了爸爸!
我张开嘴巴,要鬼哭狼嚎了。
根据以往经验,所有的人都怕老妹子的嚎功。我哭起来,地动山摇,而且熟练控制技巧。妈妈在身边时,要哭出眼泪,妈妈最看不得老闺女掉眼泪。哥哥姐姐惹了我,要打拉锯战,保持体力和嗓子动力,采用这种战术,眼泪没有必要,只要哭得他们心烦意乱,哭的他们自愿挨妈妈几巴掌就算见效了。
哭给爸爸看,我又忖度,我因为写不好大仿哭,爸爸不会心软,说不得又加两篇任务!我们写大仿,写得不好了,爸爸有权利给我们加大仿数量,妈妈也不能把爸爸怎么样!这哭就不上算了。
我一时间拿不准主意。屋外更热闹了,孩子们在玩西墙倒东墙的游戏。
大仿本子也张牙舞爪起来,恨恨地看着我,质问我为什么把他们的脸弄脏拉?
我扭过头,爸爸也看着我,他的眼眉皱起来。他打三哥的时候,也这个样子。
二哥忽然说,爸爸,我来看着老妹子写这大仿吧?
我如释重负,爸爸色厉内荏,皆大欢喜。
我高高兴兴坐在二哥身边,认头写大仿。二哥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让每个人安静。
大仿写的很顺利,我拿给爸爸看时,爸爸画了好几个红圈圈,难得夸赞我几句。
我很高兴,乖乖坐在哥哥身边,不想出去玩了。
我给老妹子讲个故事吧?二哥说,他收好文房四宝,他有好多字帖,这字是白色的,他们躺在墨池里。我的大仿本子柔软,字体红艳艳的,一时间,我觉得大仿不讨厌。
我羡慕地看着哥哥得字帖,他把他们垒起来,放的规规矩矩,看着养心悦目。可是我却知道,我现在不能看他们。爸爸做任何事,都讲究循序渐进,讨厌拔苗助长,我得写大仿好多年,才能临贴。
老妹子二哥说,什么字最难写呢?
之字最难写!
为什么?
他们变化大。我说,爸爸说,王细细的之字有二十八个变化。
王细细?
嗯。我坚信,王细细是哪个哥哥?
二哥变了脸色,分明在忍着笑。
王细细哥哥干嘛写这么多之字?我又问到,它才有四画,它要是有好多笔画,不得累死么?
哥哥!我说,王细细哥哥太笨拉!
二哥脸色扭曲,良久没有回答。
老妹子真聪明!最后,他说,哥哥给你讲个天下第一关的故事。
我来了精神,探头看着他。
山海关你知道吗?
不知道。
哦!二哥说,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我聪明地闭了嘴巴,我知道这不是表扬我。
山海关修好以后,需要写个匾额。
哦!
好多人来写字,希望自己能写这五个字。
肯定没有人写得好吧?
你怎么知道?
爸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对对对!二哥说,不过,人们把别的字写的很好,只留个一字,没有人可以写的好!
怎么可能啊?我惊诧极了,这个一最好写了!谁不认得个一啊?
我每天写大仿,不就天天都写一吗?其余四个字,我都认识了,从来写不好!我每次写一字,爸爸都说我一口气写完它,胆子可真大!这不是废话吗?难道写个一还吓唬自己病了吗?
后来来了个和尚,还是个疯疯癫癫的野和尚。二哥又说。
哦?我更来了兴趣。
这老和尚来了后,先喝一大葫芦酒,又睡一大觉,他说,他可以写这个一字。
没有人信他吧,哥哥。
没有人相信他。二哥说,他跟人们要笔,要个三斤的大笔,这笔杆子要一丈八尺长!
矮油!我来了兴趣,哥哥,有这么大的笔吗?这成房梁了吗?
他不会是故意捣乱吗?我又问。
可不是嘛!二哥说,二哥擅长讲故事,大家都爱听,谁也不愿意给他一只笔。
后来呢?
后来!二哥说,这老和尚脱下脚底的破草鞋,蘸了大缸里的的酒。
我拔直身体,聚精会神。
这老和尚。二哥说,把这破草鞋蘸饱了酒,从地面升起,到了城门楼上,呼哧嗤写了个一字。
城楼下好多人呐!二哥说,大家都愣住了,这个一写的好!大家鼓掌,掌声雷鸣一样。
二哥嘴唇利落,跟说评书有得一比,绘声绘色,讲得性起,站起来就连比带划。
这个一字落到山海关得牌匾上!二哥说,跟其余四个字连起来,天衣无缝,趁的山海关气势磅礴。
老妹子,他扭过头来,你说,什么字最难写?
我若有所思,却有所领悟,不过这道理没有任何痕迹,我抓不到重点,这认知超过我的大脑领悟范围。
我看着竹门,他虚虚地掩着古老的院落,严格说来,他根本不叫做大门。
我又看看哥哥的脸,觉得他莫测高深起来。
我打开大仿本子,这艳红的笔画,被墨汁覆盖,笔触稚嫩抖索。
二哥收好物品,出去了。
我趴在桌子上,翻看大仿本子,如今看来,这些字变得复杂了。她们由许多一组成,这一是最难书写的字。
夜幕降临,我独自待在茅草屋里,思索这个问题。
我觉得诡异,这人人不放进眼里的一,她平白无奇,她有什么繁复杂成的秘密?
我的眼睛,重新落到古院里,那里没有院墙,却虚悬着破竹门。
暮色苍茫,古院茅屋沉入海底,漫漫的水浪浸来,我伏在大仿本子上,睡着了。
发布时间:2022-02-03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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