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被绿色覆盖的山林是我视野中春天里唯一的风景,苍翠着少年写满童话的梦;秋天,落叶缤纷,大山在我的眼里开始变得寂寞了,光秃秃的枝头上没有了可以展开翅膀飞翔的梦想。但大山却变得简洁了,不再那么神秘。人们开始走进山里,采集山珍,因为那是大山最无私的赐予。
我跟着母亲,到附近的小山上,采集蘑菇、松籽、野果和各种野菜。林间的空气弥漫着松脂的味道,踩在沙沙作响的落叶上就像碰到了山林敏感的琴弦。风吹过,为沙沙的落叶打着和弦,我的耳边便有了山林的协奏曲。拎着装满的小篮子,沐浴着暖暖的秋阳,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总是充满了简单的快乐和满足。山给予我的不仅仅是一种心情的愉悦,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岁月,它的馈赠更让童年寡瘦的日子变得殷实。
那时候,对于大山,我有了最原始的感恩。
记不清时从什么时候起,每年的清明,父亲开始带我上山扫墓。于是,我走进了山林的腹地,开始了模糊的寻根之旅,在小小的土堆上,读懂了生与死的距离。我想象不出从未谋面的祖父祖母的音容笑貌,只能从父亲的脸上推想他们的模样。从那时起,我有了关于祖辈的想象和记忆,找到了寻根问祖的答案,知道了自己生命的根在哪里。对于大山,我又多了一份敬畏:它敞开博大的胸怀,收留了我的祖父祖母,让一对生在他乡的老人,有了灵魂栖息的地方。
再后来,我的外祖父、外祖母也相继长眠在了大山里,虽然山的名字、方位不同,但它们却昭示着以亲情命名的同样的走向。
面对祖辈的长眠,我没有太多的伤痛,我知道,人的生命再长,长不过岁月,长不到地老天荒,他们也许是在世间走得太久太累,需要回归到大山里寻回一些轻松和安静。也许,他们只是响应了时间的召唤,知道人无法抗拒时间,便永远地睡进了大山的梦里,和大山一起经历季节轮回,岁月枯荣。
终于,慈爱的父亲也睡进了大山的梦里。我明白人从生下来那天起,就会面对死亡,无法抗拒,但父亲的离去,却依然让我无法正视。一次次失声恸哭,几乎让我哭碎了自己的心。我知道纵然把生命化成泪水,也挽留不住父亲远去的生命,更无法取代父亲几十年细致的疼爱,那些温暖的生活细节,将随着父亲的安然睡去,从此凝滞在了时光里。或许,自幼失去双亲的父亲是在看着儿女一个个长大成人之后,没了今生的牵挂,急着去享受与父母团圆的时光。父亲以这样的方式与父母团聚,尽管让儿女疼彻心扉,但终究是叶落归根。从此,我望向山的眼光越发凝重,那里不仅仅是我生命的根,更收留了我至爱的父亲。
进城以后,离山远了,一望无际的三江平原上,看不到山的影子。但我知道,大山不在我的视野里,而是在我的情感中,如同我血液里无法剔除的血脉相传的因子。每年的清明,我依然会穿越三千公里的距离,顶着蒙蒙细雨走进大山。
季节几度轮回,大山上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当一片片叶子身不由己地扑向大地、飘零为泥的时候,我血脉相连的哥哥、姐姐、弟弟居然也响应了大山的召唤,相继化作了一片片凋谢的落叶,飘进了泥土的深处,飘得那么突然,那么悄无声息。他们还没有走完人生的旅程,他们的生命还应该是春天的碧绿,在充满生机的大树上,随风唱着生命的歌谣。但他们却在季节骤然的更迭里,猝不及防地把身体和灵魂交给了大山,把人生的驿站当成了终点。
亲人的离去,让我对大山有了畏惧。我从此开始害怕走进大山,怕那一片片飘向泥土的落叶会触碰我的伤痛。
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里,我在记忆中屏蔽了大山,没有再迈进山林,走进大山,就等于撕开了伤痕,我没有力气站在一个个小土堆前,看着我至爱的亲人就这样落叶般成为大山的一部分。
一个偶然的机缘,我又走进了大山。当金色的秋阳温暖地拂过枝头,用自己的光芒一寸寸把那些几近凋残的落叶修饰得色彩斑斓,有了生命的温度和亮度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漫过了一缕光照的温暖,那些漂浮着的无处停泊的忧伤,便在那一片片落叶上,在一株株经霜的树木上打包存放了。
我终于明白,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像枝头的一枚叶子,当春而发,在季节的轮回里经历风雨,积累岁月,或淡泊或积极地感受着人生的悲喜,承受着生命的重量。我们无法预知,会在哪一场骤来的秋风里凋零,是化蝶而去,还是归于泥土。我们应该珍惜活着的每一天,不必计较得失,不必看重恩怨,因为能健康的活着,是一种多么真实的幸福。
秋日的大山以它特有的手语,给了我人生的启迪。我把心情晾在了树梢上,把一缕秋阳挂在了心上。
走出大山,回望着五花竟放的山林,我记住了我在这大山里走过的心灵之旅,我读懂了大山沧桑而深刻的内涵,这不因岁月悲喜、世事沧桑而改变的大山,依旧是我目光中最感恩的凝视。无论我走多远,身后永远是大山的影子,覆盖着我的大片记忆
发布时间:2021-12-30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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